淺井亮政始終覺得有些不對勁。
太安靜了。
對岸的六角家兵勢足有上萬人,不可能一點聲響動靜都沒有。
站在天野川岸邊,淺井亮政鼓起眼睛仿佛是要透過濃霧看清楚河對岸的事物。
透視挂,石錘!
“主公,上田村一帶并未發現有敵軍活動的迹象!”淺井之政走到淺井亮政的身後彙報道。
站在淺井之政身側的淺井敏政此時也跟着開口道“在下派往對面的忍者具已返回,不過并未發現六角家有何異動!”
“還有何處沒有回報情況?”
“越前守那裏似乎還沒有消息傳來!”
“各處均有回禀,唯獨越前守沒有消息,看來定是朝妻湊河岸出了問題!”淺井亮政猛然一擡頭,然後轉身對着淺井敏政說道“還請二位叔父立刻帶一隊足輕前往朝妻湊河岸,一旦發現敵軍立刻回禀!”
“哈!”
淺井敏政和淺井之政二人是藏屋夫人之父淺井直政的弟弟,按照輩分來講都是淺井亮政的叔叔輩兒。
淺井敏政二人剛剛離去不久,一名騎着馬的使番便很快回到了本陣。
“大人,朝妻湊河岸發現敵軍!遠江守殿等人已經開始同敵軍交戰,目前戰況不明!”
“哼!”淺井亮政頓時悶哼了一聲,“果然不愧是六角彈正,如此大霧若是不知利用的話,豈不是白白浪費天時!”
“不過朝妻湊附近水位甚高,六角家何以能夠從此處渡河?”淺井亮政繼續問道。
“敵軍似從琵琶湖中坐船而上,直接從本家身後上岸發動了攻擊!”使番不敢怠慢。
“敵軍有多少人?”
“霧太大看不清,不過從喊殺聲來看,少說也有數百人!”
“才幾百人?”淺井亮政先是一愣,然後又低着頭沉思了一會兒道“六角定賴讓幾百人乘船而來,無疑是送死!”
“若是吾沒猜錯的話,六角定賴這是以這幾百人做誘餌,即牽制本家兵勢又能分散本家注意力!如此六角家便從其他地方發起總攻擊,倒是打得好算盤!”
面對六角定賴,淺井亮政是一點都不敢馬虎大意。
一來是數次敗于六角定賴,讓淺井亮政不得不謹慎對待。二來是上次姊川之戰被乳臭未幹的京極高政擊敗,讓淺井亮政成了整個近幾、東山、東海諸道的笑柄,這一直被淺井亮政引以爲戒。
“吩咐下去,各兵勢沒有本家命令決不能擅自出擊!”
“再傳令給遠江守等人,守住朝妻湊河岸,提防六角家的兵勢繼續從彼處靠岸!”
“哈!”
朝妻湊河岸,這裏距離淺井亮政的本陣足有兩裏多路。
等淺井敏政等人趕到之時,部署在此處的幾支巡邏足輕隊已經涼透了。在來的路上淺井敏政等人就已經遇到了好幾波敵人,不過這些敵軍人數不多,很快便被擊潰。
“遠江守,你看那裏是什麽!”突然,走在隊伍最前列的淺井之政停下了腳步,指着一個方向大聲喊道。
淺井敏政倒是眼見,随着淺井之政所指的方向看去,不遠處的一座小坡上,似乎還有人正在浴血奮戰。
“快!那必是越前守,速去救人!”淺井敏政大喊道。
在淺井敏政看來,能夠堅持到現在的自然不可能是一般農兵,也隻有淺井敏政和其帶來的人有這樣的戰鬥力了。
“殺!”
“舉槍,迎敵!”
淺井敏政和淺井之政麾下的足輕頓時排成四個橫列,在幾名武士的引領下舉起長槍飛快的朝小坡上沖去。
小坡上的人顯然也聽到了身後的動靜,看到上百足輕朝自己沖來之後,一名頭戴黑漆塗鲶尾形兜,身穿黑漆塗二枚胴具足的武士當即站了出來,指着淺井敏政等人大聲說道“迎擊!”
說到這裏,科普一下關于具足的一些小知識。
一般來講,一套完整具足是由“兜”和“甲”組成。而每一種具足都有專門的名稱,其命名的方法是“具足特點”“胴的種類”“劄的種類”“威色目”“袖種類”。
一個具足的名字如果包含上述所有特征,那麽這套具足必然精美而且昂貴,反之則是爛大街的貨色。
比如剛剛提到的“黑漆塗鲶尾形兜”“黑漆塗二枚胴具足”,前者是“頭盔”後者是“甲胄”。
“黑漆塗”指的是顔色,“鲶尾形”指的是頭盔形狀,“兜”則是頭盔的總稱。後面的具足,“黑漆塗”同理是顔色,“胴”則指的是“具足腰身部分”,“二枚胴”則是說這個具足的“胴”部分是由倆塊單獨的部件組成。
由此可以看出,這套具足隻是一具黑色的普通胴丸,但凡薄有家資的武士都能置辦的起。也就從側面反映出,這名武士是個鹹魚,沒什麽名氣,頭顱也不值錢
至于“劄”,指的是“竹片”或者“鐵片”的排列整合的方式,主流的劄法一般有“伊予劄”“本小劄”“闆劄”幾種。
“威色目”中的“威”則是連接劄片之間的繩帶的編制方式,“威”前面的顔色則是這些繩帶的眼色。
舉個例子,關白豐臣秀次用過的具足“朱漆塗矢笠劄绀絲素褂威具足”,咋一看完全不明所以。但是拆開來看,“朱漆塗”指具足是紅色的,“矢笠劄”則是甲片的排列類型,“绀絲”指的是連接甲片的繩帶種類,“素褂”則是繩帶的眼色。如此,一套具足的大緻情況就被勾勒在腦海裏了。
是不是很神奇?
當然,具足還有很多講究,吉良在這裏就不細說了,有興趣的書友可以下來找我私聊。
我們言歸正傳!
穿着這身黑色具足的武士是六角家臣、高島七頭之一的山崎城城主山崎高家。
若是京極高政麾下的山崎廣家在這裏的話,恐怕會忍不住大喊一聲,“大哥,别動手,都是自己人!”
山崎高家和山崎廣家是同父異母的兄弟,前者是嫡子于是繼承了家督,後者是庶子于是繼承了鄉下的幾畝薄田。正是因爲受不了這樣的差距,山崎廣家才從家中出奔的。
“休傷本家大将,淺井遠江守在此,敵将速來領死!”人未到聲先到,還未交手淺井敏政便已經開始找起了存在感,仿佛對面的武士已經是一具屍體一般。
“你說的便是此人嗎?”山崎高家不屑的一笑,然後從身後提出一個人來,“淺井大将?汝是否對大将二字有什麽誤會?”
“雖說長得倒是一表人才,不過離大将似乎還差的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