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馬拉申科在部隊開拔、臨走之前,還爲小鎮上的居民們做了件事。
将那幾具無人認領,興許家屬也是被呐粹給殺害了,或是逃到不知什麽地方去了的吊燈杆屍體給放了下來。
一共六具屍體兩男四女,兩個是脖子上挂着“不願爲法希斯賣命”罪狀牌的成年男性,兩個是被扣上了“不願讓兒子加入青年沖鋒隊”罪名的中年女性,剩下那倆幹脆是不知道羅織了什麽罪名的小孩,還都是小女孩。
饒是馬拉申科也想不出這幫挨千刀的呐粹,咋連這麽小的小女孩都不放過,而且還是自己人,也不知道是怎麽惹惱了這幫喪盡天良的豬狗不如玩意兒,才會落得如此凄慘下場。
就當是對鎮子上居民沒有搞什麽事情,從實際行動上來講确實“支持”了紅軍的回饋。
馬拉申科下令挖了幾個墳坑,将這幾具凍成了人棍的吊燈杆屍體下葬掩埋了。
在這兵荒馬亂的戰争年代能有人給你下葬其實都算相當不錯了,什麽隆重的葬禮和親友家人皆到場抹淚,那隻能說大概率是夢裏才有,還是别想太多,馬拉申科所能做的事當然也就僅限于此。
“将軍,我知道這麽問可能不大合适,但大夥都很擔心,請問......請問您帶着部隊離開後,下一支來鎮上的紅軍部隊還會這麽善待我們嗎?”
戴眼鏡的鎮長問的并不是啥好問題,看得出來他能問這話也是鼓起了相當大的勇氣,馬拉申科能從他的眼神和語氣中,感受到那藏不住的憂慮、擔心、還有害怕。
鎮子上流傳着一些聽上去就很可怕的傳言,馬拉申科當然也聽說了。
像什麽紅軍部隊在東普魯士哪兒哪兒地方搞屠殺,哪個地方的逃難姑娘們半路上遇上了紅軍結果被強奸了等等等等,基本上就沒聽到過啥好消息。
馬拉申科當然也知道,類似這樣的消息你不能一杆子打死,說這就是造謠污蔑、诽謗紅軍、抹黑我紅軍的形象。
不是所有的紅軍部隊都能像領袖師這麽紀律嚴明,以積極樂觀、頑強不屈、不與呐粹無異之行徑沆瀣一氣的紅色精神來武裝思想,畢竟不是所有紅軍野戰師的政委都叫彼得羅夫。
這些不中聽的刺耳流言終歸會有一些是真實的,馬拉申科也從不覺得紅軍就是一支一點毛病都沒有的隊伍,自己也沒能力去管那麽多事,唯一所能做到的便是讓領袖師保持紀律嚴明的積極理想狀态,更要教會戰士們比赢得戰鬥勝利更加重要的一些看不見也摸不着的東西。
所以馬拉申科并不打算斥責這位鎮長,把人家大罵一通、甚至是毒打一頓加以迫害,因爲人家的擔心事出有因,有些事确實就是無可辯駁的事實。
至于說怎麽回答和怎麽做,稍作思考後的馬拉申科隻是面朝着這位膽小怕事,但卻非常配合自己并因此留下了還算不錯印象的鎮長緩緩開口。
“你帶筆和紙了嗎?”
“啊?筆和紙?這...哦,帶了帶了,這裏,筆記本和鋼筆您看可以嗎?”
望着慌忙不跌的鎮長從大衣口袋裏掏出的小筆記本和鋼筆,點了點頭卻不言語的馬拉申科隻是将之接過,而後便打開筆記本、摘下筆帽,在紙上開始了一陣龍飛鳳舞。
“俄語便簽,你要是信不過我可以找個懂俄語的德國人幫你翻譯。”
“我把我在鎮子上過夜的情況如實寫在了上面,你們怎麽支持和配合紅軍,我就怎麽寫。落款是我的名字,後續要有其它紅軍部隊進駐,你可以把這張便簽交給帶隊的指揮官去看,情況順利的話你們應當不會遇到什麽太過糟糕的事。”
“也不要把我當成什麽手眼通天的大人物,我所能幫到你、或者說你願意配合能從我這裏換到的東西就隻有這些。我也希望這能幫得到你,就此别過隻能祝你好運。”
聽聞馬拉申科這麽說的鎮長那是想都來不及想,更對便簽上的内容沒有絲毫懷疑,隻是趕緊接過這張便簽,張嘴就對馬拉申科千恩萬謝。
“謝謝,謝謝您,這可幫了我們大忙了......”
“不必,你不用謝我。我說過,你們怎麽做、我就怎麽寫,你們的所作所爲是因,我寫這張便簽隻是果。什麽樣的因生出什麽樣的果,要謝就謝你們自己,也希望你能明白之後該怎麽做。”
“那是一定,那是一定!謝謝您了!”
正如馬拉申科昨晚向伊烏什金所說的,化解仇恨比單純地毀滅敵人更加重要,這也是一勞永逸地清除掉敵人滋生土壤的解決之道。
如果單從敵我觀念的角度上來說,連生存的土壤都被連根鏟除、失去認同和号召影響力,這顯然比軍隊被毀滅還要更加讓敵人膽寒恐懼,這是真正意義上的“連根都不給你留”,單純的嗜血殺戮跟這種玩法一比那簡直是狗屁都算不上。
馬拉申科現在所做的就是在貫徹踐行自己昨晚所說的話,但從另一方面來說,馬拉申科也知道,自己現在說破了天也不過就是個一師之長,一個小小的少将。
你說權力大也挺對,管領袖師這麽個超大編制合成化野戰集群,那确實是權力夠大。
但這權力也沒大到能号令幾十上百萬人全都聽自己命令那種程度,所以馬拉申科也不打算在自己沒能力保證的事兒上下多大功夫,隻能說是把該做的都做了、盡力就好。
至于後面過來的部隊認不認自己那便簽,思維認知的境界又高沒高到“根除敵人”而不隻是“毀滅敵人”的程度,馬拉申科對此并不報什麽期待,目前所能做的隻是讓領袖師不斷向最理想化的狀态發展,僅此而已。
“你覺得那便簽會有用嗎?”
扒在炮塔上目睹了方才一切的伊烏什金,在坦克已經緩緩啓動開出去一段距離,而馬拉申科也就相伴趴在自己身邊,同在炮塔外耷拉着半個身子的情況下緩緩開口發問。
“不知道,但有些事總歸是值得去做的,不能說可能沒用就幹脆不去做,無所作爲才是最可怕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