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下頭來的馬拉申科眼巴巴地瞅着那手忙腳亂的小子擱那兒瞎搗鼓一通,倆手齊上陣地不停給面前的各種機械操縱裝置換擋加調試,是個人都不會相信能整這麽一出的人居然會是個坦克老兵。
但看在這家夥是初次上手蘇聯坦克的份上,搖了搖頭的馬拉申科倒也沒再多說什麽,就這樣随他去吧。
要不然還能咋地?把這臭小子擱車裏臭罵一通?他又不是老子手底下的兵,老子幹嘛要爲了這麽個毛頭小子生氣?犯不上不是?
将視線重新移回了自己面前的車長潛望鏡上,許久未曾摸到過IS2的馬拉申科再一次擺弄着自己面前這些算不得陌生,但卻也不是熟悉到閉着眼睛就能玩得轉的物件。
畢竟IS2這東西在馬拉申科手裏實際使用的時間真的不長,馬拉申科還記得自己當初爲了抓緊保住對德國佬的質量優勢,幾乎可以說是傾其所有、拼了老命地去幫科京促成IS6項目的盡快落地,從前期設計到後期論證再到方案提交審核,都有自己的全程參與。
IS2在這個過程中扮演的,更像是一種過渡式的臨時湊合用角色。
等到第一批IS6重型坦克原型車到手,馬拉申科立刻迫不及待地換上了絕對可以把德棍按地上暴打的新車。要麽說這男人其實是這世界上最專情的生物,從小到大再到老,永遠隻喜歡年輕姑娘,就算這年輕姑娘五十多噸、全身上下都是冰冷的鋼鐵裝甲也是一樣。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算是“鋼鐵渣男”有了新歡就立刻抛棄結發妻子了吧?
總而言之,再次回到IS2重型坦克内的馬拉申科,眼下也隻能感歎這位忠實的鋼鐵姑娘,陪伴自己度過的那段最危險的戰場歲月。那是一段德國佬眼看追平了紅軍的裝甲質量優勢,再差一步就要把紅軍甩在身後的危險時光。
還好有IS2的及時救火、扳回一城,才不至于讓德國佬的破車騎在自己頭上拉屎。
真要這麽說的話,馬拉申科覺得自己還挺應該去謝謝IS2的。
若是沒了她,自己這條小命現在還有沒有隻怕還得兩說。盡管她陪伴自己的時間并不長,但她毋庸置疑是一位好姑娘沒錯,就算是到了現在也依舊值得自己心懷感激。
“你很出色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務,同志,之後就交給更強大的同志們來接替你的重擔吧。”
一旁杵在裝填手位置上的傑克聽不懂俄語,隻是看馬拉申科擱那兒飽含深情、像是看情人一樣地在撫摸着冰冷的鋼鐵艙壁,鬧不清楚這是咋回事兒的疑問很快脫口而出。
“将軍,有什麽問題嗎?我沒聽懂你剛才說了什麽。”
“嗯?”
聽到一旁一臉懵逼的傑克突然發問,有些入神的馬拉申科這才回首一笑、用英語說道。
“沒什麽,隻是......嗯,你知道的。”
“作爲軍人,我們的武器就是我們的情人、妻子、最忠于我們的愛人。也許那些感性的女人都不會百分百回報你花費在她們身上的愛和時間,這樣的事太多太多,但武器不一樣。”
“任何你爲她花費的時間、精力、還有付出的其它一切努力,她都會以百分之百的回報值返還給你,不打一丁點折扣。你愛她,她也一定會愛你,你對她細心呵護,她就會以與之對應的最強大姿态供你駕馭、與你一起陷陣殺敵。”
“就算是你戰死沙場、血肉模糊地在烈焰炙烤中死去的時候,她還是會在你身邊默默陪伴着你。你生她生、你死她死,有些時候你甚至可以抛下她爲了自己苟活而逃命,而她就像失去了靈魂一樣留在那裏,留在你最後和她告别、最終離開她的地方。”
“她具備一個賢良淑德妻子的所有優良品德,是每一個男人夢寐以求的終極伴侶。”
“試想一下,傑克。如果有這樣一位姑娘自始至終都不離不棄地陪伴在你身邊,你會不會感覺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最幸運的男人?我想這個問題應當不難回答,你說是嗎?”
“......”
馬拉申科隻是“即興作樂,有感而發”,但就身處一旁、被此番毫無征兆的言語給說愣住了的人,卻遠遠不止傑克一個。
“過去我們光羨慕别人的,卻很難察覺到你所羨慕的,其實也正是你所擁有的。真沒想到馬拉申科将軍還有如此高見,我非常認同!身爲軍人必須要忠于自己的武器,如同忠于自己的國家、忠于女王陛下,這是比執行命令還要基本的軍人守則,任何合格的軍人都必須做到。”
第一個開口附和、對馬拉申科報以認同的,正是位于一旁炮手位上的查理森少将。
看得出來,這個貴族出身的家夥也是個頗有情調而非死闆之人,馬拉申科能看得出來這家夥渾身上下散發着的那種特殊氣質,是隻有經曆過長期沉澱和家族環境式的熏陶才能擁有的。
盡管這并不代表馬拉申科就能認同他們貴族的那套東西,但從另一個角度上來說也确實得承認一句,這個查理森少将的一言一行,無不昭示證明着他确實是一個真正的大英帝國貴族、如假包換。
或許也正因如此,情調和格局不是一般之高的查理森少将,才能如此之快地反應過來,并對馬拉申科這套尋常人根本連聽都沒聽過、更别提講出來的說辭報以認同。
所謂的“英雄所見略同”,大抵也正是如此了吧。
“我想你說得對,将軍。”
也是到了這時,一直杵在炮塔尾端第一彈藥架邊上的傑克突然開口說道。
“不像對充滿不确定的女人那樣,武器始終值得我們托付每一絲精力、時間還有信任。也許她們做的并不好,可她們已經竭盡了全力,與你付出的努力成正比。至少在戰場上,她就是最終于我們的愛人,永遠永遠都不會改變。”
.......
“我也這麽認爲,算我一個!将軍說得對!”
感受着坐下的IS2重型坦克已經在穩步提速中再度緩緩前進,聽着車體底盤前端自駕駛員尼祿口中傳來的贊同話語。無形之中就給一車三國籍的四名車組成員找到了共識點的馬拉申科會心一笑,抓起了手邊挂着的無線電送話器再度悄然開口。
“各車組注意,第一個環節,障礙跨越演練,請按照各車位有序進入越障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