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這個前線上無數生死奮戰的軍人都無比渴求的詞，放現在來說隻不過是換一個地方繼續體驗不一樣的戰火煉獄罷了。
“有時候我甚至會感到疑惑和不解，我們難道不是爲了避免祖國再次遭受生靈塗炭和不幸的事，才投身這場戰争嗎？真要是這樣的話，那現在這樣又算得了什麽？我們付出了這麽多，經曆承受了難以想象的苦難就換來這樣的結果嗎？前線和後方完全被抹除了邊界都是一個樣，我真不知道這樣子的意義到底是什麽。”
“......”
換做平時，施瓦納少校肯定會對卡爾烏斯一通狠批，絕不能容忍手下的連長說出此等消磨士氣、動搖軍心的蠢話。
但現在，卡爾已經拿到了回國的許可，帶着榮譽和嘉獎即将啓程。
至少一線的戰争會就此離他遠去，施瓦納少校也不想到了這個時候還過多地去苛責一個爲了戰争獻出了這麽多東西，隻差把自己的小命都給搭進去的下屬。
于馬裏諾沃村一戰的戰果來說，卡爾烏斯指揮着他的連隊确實打出了令人難以置信的強大戰績，戰損比達到了驚人的程度。
沒錯，就是驚人。
那幫俄國佬手裏的新式鋼鐵怪物簡直難對付到令人發指，502營過去和這些堅甲利炮的怪物對決基本從沒讨過好。
損失兩輛虎王才能打掉一輛IS6的2:1戰損時常有之，要是能對這些可怕怪物打出1：1的戰損那就更是值得誇耀、很了不起。像卡爾烏斯這樣以少勝多、以弱勝強，以數量劣勢幹掉了俄國佬十幾輛IS6外加幾輛新式中型坦克的戰績，确實是來得很是振奮人心。
即便這是以502營的精銳尖子車組一下子被幹掉一半爲代價，但就戰術層面來說，這也依然是一場有價值的勝利。
這也就解釋了爲什麽卡爾烏斯損失如此之大，卻并未被施以任何懲戒的另一個重要原因。
至少在上面那些大人物看來，對陣俄國佬的精銳還能以少勝多那就是勝利，尤其是這支俄國佬精銳的鼎鼎兇名還在一線部隊中如雷貫耳，能把菜鳥和新兵蛋子吓尿，這一場損失慘重的勝利就更加來得彌足珍貴和格外不易了。
至少，這事總算讓國防軍有了提振士氣大肆宣傳，下大力氣制作宣傳材料來大書特書的本錢。
比起廣範圍的士氣提升、振奮軍心，區區幾輛虎王連帶着幾個車組的損失算啥？從戰争經濟學的角度來說，這點損失絕對劃算，那些“稍加潤色”之後的宣傳材料絕對是很好的“任務獎勵”。
聯想到上面這些彎彎繞繞和各種衍生出來的複雜情況，自感頭大的施瓦納少校隻是搖了搖頭，而後再度輕言開口朝着卡爾烏斯說道。
“至少我們是在阻止俄國佬把戰火肆虐到我們自己的國土上，在他們的地盤打仗和我們的地盤打仗有着本質上的差距，這就是我們現在所做之事的意義。”
“......”
卡爾烏斯無可否認施瓦納少校這話的正确性，但另一方面卻也在想這難道不是自讨苦吃嗎？早知如此又何必當初呢？不發動這場本就不正義的侵略戰争不就好了嗎？德意志都擁有了整個歐洲難道還必須要奪得不可或缺的什麽嗎？
卡爾烏斯想不明白，但想來這些事情也不是自己所能決定的，再往下想倒也沒啥必要、随之釋然了。
“老實說我覺得你不大可能會就此退役，這次給你批下來的證件和調令隻是讓你回國休養，像其他人遇到你這情況，那可是連帶着退役文件一起的。”
尚且還在冥想之時卻聽到了施瓦納少校猛然冒出來的這樣一句，面露不解的卡爾烏斯倒也沒怎麽多想便徑直開口回問。
“爲什麽這麽說？我都這樣了，一個廢人，難道那幫将軍們還不肯就此放過我嗎？我還有屁的利用價值，現在走到哪兒都是個累贅。”
聽到卡爾烏斯這帶着髒話的自嘲，微微一頓、稍加思索的施瓦納少校随即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沒有退役文件就說明你還得繼續在國防軍服役，這是能确定的。”
“你沒了右手寫字困難，幹文職肯定不适合你。繼續戰鬥更加不可能，前線上沒有缺胳膊少腿還堅持戰鬥的車長，或許俄國佬那邊有，誰知道呢？”
“但要讓我說的話，我猜你可能回國傷愈之後會被安排教官一類的職務。你現在可是家喻戶曉的大明星，是德意志的頂級裝甲王牌，這次之後的宣傳攻勢必然不一般，猜猜戈培爾博士會怎麽宣揚你的光輝事迹？其實照這麽想也還算不錯，對吧？”
“部隊教官或者是給學生上課，反正都是裝甲兵執教的活兒。後方可是很稀缺你這種經驗豐富的王牌教官，如果我是那些将軍，我也不會把你白白放回去吃養老飯，你能幹的事還多着呢，卡爾。”
“.......”
有心說自己不想幹這差事，但轉念一想這事兒也不是自己能左右決定的，就算自己明确表示“抗議”那估計也是白搭吧，這種事兒根本身不由己。既然反抗不得，那還不如想想怎麽順理成章地坦然接受更加合适，卡爾烏斯到了這份上倒也不再強求那麽多的細枝末節了。
盡管自己是即将啓程回國不假，但卡爾烏斯還有些放心不下的事情，需要趕在走之前和施瓦納少校當面講清楚，一些真的可能情況很嚴重的事兒。
“有件事，我覺得我走之前必須得再提醒你一次，不趁着你這次來看我的機會說，我怕走之前都沒機會再見到你了。”
卡爾烏斯顯得有些猶豫糾結，就好像心裏裝着什麽不得了的事，想說但卻又不知從何開始說起、怎樣才能更好地去說一樣。
“我們這次招惹到的敵人不簡單，施瓦納。我不知道俄國佬之後會怎麽做，但我敢肯定那個鋼鐵屠夫現在必定很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