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圖京并沒有在電報裏過于責難馬拉申科,更沒有提斯大林近衛第一坦克師的半點不好。
僅僅隻是以模棱兩可、稍顯含混不清的表述話語,就實而論地陳述了斯大林近衛第一坦克師放跑了一群數量不少德軍的事實。并且附上了這是一個值得重視的戰術失誤,有必要研究透徹并仔細分析下一次如何避免,諸如此類雲雲類似的結尾話語。
當然,比起瓦圖京對馬拉申科一貫和藹可親、總是面帶笑容的态度來說。
這樣的就事論事、正當嚴肅的電報内容,已經算得上是“有些不高興”了,政委同志并沒有對馬拉申科說謊,這種感覺說到底還是屬于那種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類型。
就内心中的真實想法來說還是比較感謝瓦圖京的馬拉申科稍顯一頓,而後便擡起頭來沖着彼得羅夫政委緩緩開口。
“電報内容我了解了,現在跟我說說戰場上的具體細節。”
有些事不用馬拉申科多說,政委同志本身也就打算這麽去做。
“放跑德國佬的是三團的防區,那邊靠近我們整個防線的西北部位置,并且更往北的地方還沒有友軍協同配合,一開始就存在很大的布防盲區。不過你得明确一點,這并不是我們的主觀戰術布置錯誤所造成的,僅僅隻是因爲我們的兵力不足,就這麽簡單。”
說完了這些必要的前提話語,彼得羅夫政委接下來的話就開始切入正題。
“三團沒有足夠的兵力防禦這麽大的一片區域,隻能把主要的兵力集中在中央位置一點上,向南北兩個方向同時派出機動夜巡隊争取不放過任何細節。”
“問題是德國佬比我們預想的要聰明狡詐,他們明顯是有備而來,據我推測事先也做了一些或多或少的偵查,否則不可能幹的這麽近乎完美。”
“三團去往北方向的巡邏隊,在起點和終點之間需要耗費三個小時的一來一回運動時間,也就是說單程巡邏需要一個半小時。”
“暫時不清楚德國佬是幾點鍾左右摸上來的,總之他們通過近距離觀察掌握了這個時間規律。三團防區的北部巡邏隊自始至終都沒有發現有德國佬的蹤迹,但從偵察機彙報的方位情況來看,德國佬的突圍行進路線确實是直接從巡邏線上插過去的,這點能夠确定。”
“......”
馬拉申科盯着面前桌上鋪開的戰區地圖一言不發,整個人就像是陷入掉線狀态一樣腦袋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過了好一會兒的思考時間之後這才向政委同志緩緩開口。
“你的意思是說德國佬是有針對性行動的,他們知道我們的弱點在哪兒、也知道該怎麽利用,突圍的一開始就朝着最關鍵的位置去了。而那支南面方向上從一團防區突圍的德國佬,說到底就是一群被派去送死,吸引我們注意力的替死鬼?就這樣?”
馬拉申科的表述有些過于最終結論化,稍稍思考後的政委同志還是給出了語言答複而非直接的點頭回答。
“不全是,德國佬的行動方案有很多值得推敲的疑點,我也暫時搞不清楚。”
“比方說他們是如何知道我們防區的弱點的?怎麽判斷出我們的防禦薄弱方向的?爲什麽南面是佯攻部隊而不是主要突圍部隊?二選一是有百分之五十的正确幾率,但同樣也有百分之五十的失敗幾率。巧合放在這兒未免有些太過于敷衍,我不認爲這可以當做最終解釋。”
“況且,利用一個半小時的巡邏間隙就把幾萬人的部隊和裝備,一口氣全撤出去,你不覺得這太反常了嗎?馬拉申科。至少一次撤幹淨是不可能的,這至少得兩次、甚至是更多次。”
“如果德國佬是到了現場埋伏偵查才确定的巡邏間隔時間,他們真就有把握自己的剩餘時間這麽充足?萬一巡邏隊的輾轉時間不固定怎麽辦?與其這樣反而不如消滅巡邏隊強行突圍,至少這能把握住分秒必争的時間。”
“我不相信敵人的指揮官能做出這麽大膽沉穩的決定,失敗幾率大到幾乎不可想象、成功幾率微乎其微,這其中有很大的問題,馬拉申科。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下達這個命令的敵軍指揮官不是個瘋子、就是個傻子,但我更願意相信正常的情況。”
“......”
聞言的馬拉申科再一次陷入了沉默、許久都沒有說出半個字來。
盡管政委同志礙于人多沒有當場把話挑明,但與政委同志朝夕相處的馬拉申科,卻已經多多少少地聽出了其中的暗示味道。
這是一種心有靈犀之間的默契互通,并不是随便聽兩句的胡亂猜測。
“你是想說,我們的隊伍裏,有......”
雙目微凝的馬拉申科緩緩擡起頭來向着政委同志投去了目光,彼得羅夫政委隻是不動聲色地向馬拉申科輕輕眨了眨眼報以回應。
“沒有證據先不要妄生懷疑,這件事是我的份内之事、也是我的職責所在,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也是我工作失職的問題。因爲我而起又是我來負責就交給我來處理,給我點時間,我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結果的,相信我,這用不了太長時間。”
馬拉申科當然相信政委同志,也相信他說到做到、絕不會打半點折扣。
但...倘若這殘酷的假設是真的的話。
馬拉申科情不自禁地開始試想着自己的部隊裏要是真出了叛徒該咋辦?那個人會不會是自己認識和熟悉的人?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又給了德國佬多少關鍵的信息和情報?是被敵人收買還是主動叛變又或者是另有隐情?
在勝利在即、敵人大勢已去的44年整出這麽個破事兒來,馬拉申科真的不敢想這事兒要是傳出去那得造成怎樣惡劣的後果,尤其是叛徒的職位和身份如果足夠高的話。
越往下想覺得越恐怖的馬拉申科使勁兒搖了搖頭、強行迫使自己不再去想這些爛事兒,轉而面朝着政委同志再次開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