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在房後面獨自一個人抽悶煙的馬拉申科想了很久,但終歸不知道這件事兒到底是該怪自己呢,還是不該怪自己。
如果換做是别人站在自己這個位置上,那又會做出怎樣的決定?
是抛下自己至親的重要之人去選擇拯救更多人、更多的戰友?還是說跟自己的選擇一樣,當一個被曝光真相之後,會遭到無數悲恸母親那靈魂詛咒的狗娘養的?
也許自己打一開始就做錯了,但馬拉申科卻告訴自己這并不後悔、并且以後也不會。
自己過去、現在、還有将來都永遠不可能對政委同志見死不救,就算是和惡魔做一筆交易,馬拉申科也照樣會硬着頭皮、義無反顧地去幹。
我就是我,我不是任何人,也更不想刻意模仿任何人、在乎别人是怎麽看我的。
我,即是馬拉申科。
心路曆程的成長是看不見也摸不着,但卻最能真實感受到的一種存在。
如今的馬拉申科已經很少再會去爲了一些冗餘繁雜的事情而感到彷徨,也許這在過去會對馬拉申科造成重創、甚至幾乎快要把一個健全的心智給逼瘋。
但現在,已經很少再有類似的事情能讓馬拉申科感受到如此動搖了。
而這一切,全都要歸功于那個看着他、陪伴他一路成長到現在的老夥計,潛移默化的改變早已經刻入了靈魂、再也難以抹去。
再次回到被改成指揮大廳的客廳裏時,拉夫裏年科還有卡拉切夫都已經各自散去、在風暴再一次到來之前抓緊時間休息、小睡一會兒。整整一天的戰鬥與高強度行軍混合鞭撻,早已讓飽受戰争創傷的身體疲憊不堪,就算是鐵人都得有個短暫的休息時間。
“老半天都沒見你人,幹什麽去了?”
馬拉申科誤以爲除了值班員以外的其他人都睡着了,但伏在案前依然在批改什麽東西的政委同志顯然并非如此。
“......去房後面抽了兩根煙,腦袋困得不行得清醒一下,吹吹冷風的效果還算不錯。”
“.......”
政委同志沒有回話,隻是繼續着手中的工作、專心緻志。
來到了桌邊的馬拉申科伸手拉開了一把椅子,順勢一屁股坐在了距離政委同志近在咫尺的地方。
“我閑着沒事幹,來吧,别搞那些東西了,來聊會兒。那些破玩意兒天天都有你什麽時候才能弄得完?你都快把參謀的事兒幹完了,真要累出個好歹來,你讓我再去哪兒找這麽好的政委搭檔?”
面對馬拉申科這半開玩笑式的開場白,淡淡一笑的政委同志随即放下了手中的鋼筆、轉過身來。
“好吧,我們的師長同志想聊點什麽?”
放在桌子上的小油燈還有房間中央擺着的小火爐升騰着橘紅色的火焰,倒映在政委同志的臉頰之上映射出不是那麽健康的膚色,即便這張臉仍然在強裝笑容也是一樣。
“以後不要再幹今天這種事兒了,我是認真的。你的肺和呼吸道現在也有問題? 這麽冷的天實在刺激太大,這次就聽我一句勸? 行嗎?算是我求你了。”
馬拉申科很少用這種聽上去罕見的語氣同政委同志講話,但這一次真的是已經被逼到了沒有辦法。
稍稍有些出乎馬拉申科意料之外的是,以往時候都喜歡逞能的彼得羅夫政委,這一次卻一改常态。
“我聽你的,就按你說的辦。剛好我這老頭子也能歇歇了? 該讓你們年輕人接班了。但共産主義戰士永遠都行走在奮鬥前行的道路上? 可别指望我因爲這點小事就退居二線。”
彼得羅夫政委邊說邊笑,聞言的馬拉申科也一樣在笑。
男人之間的友誼和感情有時候就這麽簡單? 隻需要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便能心照不宣,根本無需過多的語言加以粉飾。
“好了? 聊點其他的吧。”
“你剛才出去視察陣地情況如何?那會兒我還沒來得及問,現在可以跟我說說了?”
眼見馬拉申科把話題切入了正軌,彼得羅夫政委也一改方才的笑容面色、恢複了常态。
“戰士們還有陣地一切都好? 我去的時候剛好碰上庫爾巴洛夫在夜巡陣地。前出的觀察哨還有貼近陣地的明暗哨都沒問題? 雪降下來以後就由兩班倒換成了三班倒? 防止戰士們被凍得受不了出現意外。”
“隻要德國佬趕在今天晚上動手試試? 我們一定能提前發現他們的行蹤,槍聲一響全師都會立刻行動起來? 我保證。”
那些烏克蘭二鬼子留在村子周圍的陣地和防禦工事、掩體? 确實給馬拉申科幫了不小的忙? 萬一德國佬真要是打過來了也不至于沒地方可守。
在這種土凍得比鋼闆還硬的鬼天氣裏? 想要在地面上開挖土木工事幾乎是不可能的。一發152榴彈炮砸地裏也不過是個卡車輪胎那麽大點的坑? 想憑人力手工開挖純他媽扯淡,就算你手頭的家夥事兒再好使都不頂用? 除非你有後世的履帶式工程破拆機,那倒是可以試試。
“那其他情況呢?村子裏那些村民怎麽樣?他們怎麽看白天槍斃瓦倫斯基那事兒,這應該是你的本職工作? 有調查過嗎?對我們紅軍的認同度靠不靠譜?”
來到烏克蘭之前,馬拉申科就一直在擔心民心和民衆是否支持的問題。
仔細想想? 以前都是在後世版圖上的俄羅斯境内作戰,走到哪兒幾乎就被民衆支持到哪兒是毫不意外的情況。
但對于烏克蘭,馬拉申科始終放不下心來。
擔心這塊在既有曆史中連瓦圖京都命喪于此的不吉利之地,會給自己弄點兒什麽幺蛾子出來,彼得羅夫政委接下來的回答倒也證明了馬拉申科的擔心絕非多餘。
“我去逐家逐戶走訪調查了一下,大約有一半的人對我們紅軍的到來感到欣喜和感謝,支持我們。剩下的那一半裏倒也沒有太多人明确表示反對,怎麽說呢?你就當是麻木吧,就好像不管是德國人、烏克蘭人、還是紅軍掌管這村子都無關緊要。”
“他們不在乎這些事,仿佛與自己無關,隻是希望自己的現行生活能盡量不被打攪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