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風平浪靜的對話實際上每一輪都是博弈,看不見的隐形激烈對抗在無形之中展開。
馬拉申科想從這個有些深不可測、故弄玄虛的德國佬少校這兒掏出所有有用的東西,同理,這個深谙話術詭辯與人心之道的德國佬少校,也絕非白給的貨色,屬實是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狠角色。
“如果我沒有證據,我也不會跟你廢話這麽多了,傻子都知道不要輕易相信敵人的挑唆離間。”
“東西就在我包裏,裏面有瓦倫斯基這坨狗屎和施道芬這個變态狂一起,站在絞刑架前和吊着的屍體合影留念的照片,并且不止一張。瓦倫斯基這條狗爲了讨好他的主子什麽都幹得出來,看看照片上他的表情,你隻要腦袋沒問題就知道我說的是不是真的了。”
這種情況下的人不大可能說假話,證據近在咫尺的情況下想要戳穿謊言簡直易如反掌。
一直盯着那德國佬少校面目神情不放的馬拉申科,确信這家夥撒謊的可能性真的微乎其微,他臉上的五官和每一寸面部肌肉的抖動都在無聲透露着真實。馬拉申科在短暫的思索之後姑且就選擇信了這德國佬一次,真要是撒謊的話待會兒也能随便翻包、輕易拆穿。
“照片是哪兒來的?你爲什麽要随身帶着這種東西?”
馬拉申科在盡可能地從最刁鑽的角度試探、找出無法被歸結爲“真實”的弱點,倘若這真的是撒謊的話就必定會有無法被隐藏之處,世界上絕不會有百分百完美的謊言。
“......呵,如果我說我是早就準備好了這些東西,準備找個機會去見你,你會相信我說的話嗎?”
一直保持淡定的馬拉申科一下子沒忍住、瞬間一顫,爲什麽這個德國佬一開口就總能帶給自己以或大或小的震撼?這家夥他媽的到底是誰?
“給我一個相信你的理由,爲什麽這個人會是我?”
對馬拉申科的問題不置可否,被結結實實拴在椅子上的德國佬少校擺了擺腦袋,看得出來一直被繩子拴着的确讓他很不适應。
“給我來根煙,我收集到的情報裏有提到過你是個嗜煙如命的家夥,别跟我說你沒有......”
嘿!他娘的......
當場被氣地又怒又樂的馬拉申科屬實有點佩服面前這尊大神!
這要擱一般人被栓在這兒,隻怕得爲了保命把所有東西全都一五一十趕緊吐幹淨,馬拉申科在過去以往被俘的德軍戰俘裏可沒少見識到這樣的“人才”。德國佬的破嘴就沒有幾個是固若金湯、緊閉不開的,稍微大刑伺候、甚至是恐吓一下,立刻就能得到想要的東西。
在這一點上,德國佬可是比他們那些整天“玉碎”的東方盟友差遠了。
但眼下,面前這家夥簡直不像是被俘虜、而是來進行兩軍友好交流的,馬拉申科甚至感覺要不是繩子拴着的話眼下這場景活脫脫像是商業會談。
盡管确确實實對面前這朵奇葩感到無語,但短暫思索一下以後的馬拉申科還是決定滿足這混蛋的要求。
隻要能從他嘴裏掏出來想要的東西、得到配合,一包煙甩給他都不是問題!
不動聲色的馬拉申科闆着張臭臉從衣服口袋裏摸出了煙盒,抽出了其中的兩根先給自己塞上,然後又怼到了面前這有手不能用的廢物嘴巴裏、給他叼上。
掏出火來給一人一下伸手點上,馬拉申科如此這般的動作,直接引得身後駐足觀看的同車組三位好兄弟目瞪口呆。
這狗日的德國佬到底給車長同志灌了啥迷魂湯?居然還能配得上車長同志給他點煙?老鼠都和貓上床了?
“煙你抽上了,現在我不想再聽到你繼續講廢話!”
用嘴唇将煙卷娴熟地挪動到了嘴角的牙縫裏夾緊、方便說話,對自己的情報掌握似乎有些得意洋洋的德軍少校繼續悄然開口。
“不錯啊,我第一次抽上俄國人的将軍特供煙,味道比你們那些大頭兵的馬合煙草好多了。”
馬拉申科手裏夾着煙沉默不語,但眉頭卻很明顯地跳了兩下,就差把“不爽快要爆發”寫在了臉上。
“沒人想來到地獄一樣的俄國戰場,這裏就像屠宰場一樣每天都在生産新鮮的人肉。當然,除了我以外,爲了來到這鬼地方我可是兜兜轉轉費了好大的功夫。”
“軍事諜報局二級副官溫特爾少校,就是我。從屬于首席副官海特邁爾上校編制下,受局長卡納裏斯直接領導。”
.......
馬拉申科沒聽過溫特爾也不知道那個海特邁爾是誰,但唯獨對卡納裏斯這個名字印象頗深,“雙面間諜大王”的德意志軍事諜報局局長大名在後世可是廣爲人知。
這個自稱溫特爾的少校是從卡納裏斯身邊下來的?
不苟言笑的馬拉申科在心裏覺得,這件事兒現在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他們那群人,就是軍事諜報局的人,從43年開始就在謀劃幹掉元首了,有人找到了我拉我入夥。”
“我當時都快驚呆了,甚至覺得這怎麽可能。我告訴他們這是瘋子一樣的行爲,如果失敗就死定了,連家人都逃不了。但是這幫人覺得他們做的事計劃周密、穩操勝券,如果我不加入,他們也不會強求,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過。哈,傻子才會信這鬼話!”
嘴唇說話的不住顫抖令燃燒成灰的煙卷不知不覺中掉了一褲子,但溫特爾少校并不在乎,他還有很多話要對馬拉申科一一訴說。
“我知道的東西太多了,重要的是知道他們真的準備行刺元首!我不加入對他們而言就是一顆潛在的定時炸彈,随時會爆炸,沒辦法掌握在手裏就必須得除掉。”
“在廁所裏站着撒尿的時候,有人試圖從背後按着腦袋把我溺死在尿池裏,我踹了那人一腳頂着滿頭尿騷味跑了。過了一陣子半夜裏在家睡覺,有人從窗外給我卧室裏扔手榴彈,那天晚上我太累了、坐在廁所的馬桶上看着報紙睡着了,結果運氣好逃過一劫。”
一席話說出口差點沒把馬拉申科給整的當場笑出聲,勉強算是忍住了的馬拉申科繼續一本正經。
“那你就這麽三番五次地左右橫跳等死?爲什麽不把這事報告上去揭露真相?難道連你們的元首都救不了你?”
馬拉申科隻是帶點好奇地無心一問,卻不曾想到正是這一番話直接戳進了溫特爾少校的心坎裏。
“......不想行刺元首隻是我覺得這有辱軍人的榮耀,而且我認爲這是白白送死、不可能成功,甚至會連累家人和朋友。”
“但是,這并不代表我就認同我們的元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