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仍然留有斑駁破敗的戰争痕迹,但不久之前的炮火橫飛帶給這座村子的巨大創傷似乎已經被抹去幹淨,皚皚白雪帶給人的隻是一片銀裝素裹的景象,目視着面前這一切似曾相識但卻又有些陌生景象的馬拉申科一時間看的入神。
“怎麽了?爲什麽站在這兒不動?你不是一直很期望回來嗎?”
有了這次的“二人之旅”,夢想終歸得以實現,有了一段相當持久的和馬拉申科獨處時間的安雅,已經變得比之前更能坦然面對這段令自己沉迷其中、無法自拔的感情。
聽着身旁來自安雅的疑問,深吸了一口氣似乎仍然能夠聞到空氣中殘留的硝煙味道,雙眼眺望着前方村中深處的馬拉申科随之緩緩開口。
“我在想,如果沒有這場戰争,我們、戰士們、同志們、還有那些本不該死去的人們會過着怎樣的生活。”
“這樣的天氣裏,大家都能暖暖和和地坐在房子裏好好喝上一杯、暖暖身子,而不是現在這樣地爲了繼續把那些該死的德國佬趕出去而早做準備。”
默不作聲的安雅繼續靜靜地看着自己深愛的這個男人,與馬拉申科相處良久、貼身照顧的這段日子,已經讓安雅對這個自己所愛的男人有了更多的了解,她知道馬拉申科接下來還有話要說。
“我們距離和平隻差一步了,總有一天要把這些該死的法希斯走狗全都趕回他們自己的狗窩裏去。讓他們也嘗嘗家園被毀、颠沛流離的味道,畜生隻有知道了疼才會記住。”
馬拉申科帶着安雅還有自己的車組好兄弟們走的不快,腳下的積雪被踩的嘎吱嘎吱的聲響不斷傳入耳中,沒有多少經過的足迹表明這場雪應該是今早或是昨夜剛剛下過不久。
“車長同志,嘿,車長同志!快看呐!是政委同志他們,他們來接我們了!”
作爲炮手的伊烏什金視力固然很好,但基裏爾的視力卻也同樣不差,老遠就看見自己叔叔一行人正朝着這邊趕來的基裏爾第一個喊出了聲。
“東西提好,我們加快速度。”
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問問政委同志近況如何的馬拉申科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腳步,相向而行的政委同志和拉夫裏年科一行人也在小跑着趕來。
等到兩波速度都不慢的人在積雪橫亘的路中央相遇之時,走在最前面的拉夫裏年科第一個無法抑制住自己心中的情緒、主動撲上前來,兩隻大手猛地張開當場就給馬拉申科來了個大大的熊抱。
“歡迎回來,我的兄弟!”
好在馬拉申科本就健壯的大塊頭身體已經完全康複,否則的話能不能禁得起拉夫裏年科這一記“雷獸沖鋒”還得兩說,一百多斤的肉牆猛地撞在身上可不是誰都能扛得住的。
“咳,輕點,德國佬的子彈都沒你這麽一下來得威力大......”
見面的第一句話就被馬拉申科給強行逗笑了的拉夫裏年科顯得不大高興,松開了馬拉申科之後緊接着就舉起手來,朝着馬拉申科的胸口輕輕來了一拳。
“見面的第一句話就是你這麽說的?你嘴上的功夫比你肩膀上的軍銜還要厲害!”
聽罷此言的馬拉申科微微一笑,望向拉夫裏年科的堅定眼神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男人之間表達感情的方式無需太多,有時候僅僅一個眼神就能省去哄女人所有婆婆媽媽的破事兒。
“我當然會回來,德國佬還造不出能殺死我的武器。”
“唯有這句話,我永遠相信你是對的。”
和拉夫裏年科侃完了短暫的大山,邁步左移的馬拉申科緊接着就将自己的視線投到了彼得羅夫政委的身上。
比起自己倒下、失去意識之前的最後記憶,馬拉申科覺得當下的政委同志臉更黃、人也更加消瘦了。
這一切并非是幻覺,時時刻刻都在牽挂着這位對自己極爲重要之人的馬拉申科,對于記憶裏留下的和彼得羅夫政委最後的相處時光,總是感到曆曆在目、恍如隔日,馬拉申科真的很害怕這樣的記憶會成爲再也無法被刷新的定格永恒。
好在,政委同志的眼神依然堅毅、煥發着神采,正如1941年那樣能夠給人以繼續戰鬥下去的勇氣和迸發自心底的激勵力量。
“你瘦了很多,臉更黃了......”
内心裏五味雜陳、百感交集的馬拉申科隻能如實陳述着自己最真實的心境,與之相對的則是彼得羅夫政委淡淡一笑後報以的平靜回答。
“我一直在等待着這一天,基裏爾的父親生前最大的願望就是有一天能當上将軍,後來他把這個遺願交給了我。”
“我沒機會去完成它,但你做到了,馬拉申科,恭喜你。”
将軍,一個極不平凡又輝光閃爍的名詞。
想要達成它的軍人不計其數,馬拉申科在一路陪伴着自己的人們見證下終于爬到了這個位置上。
得到的東西足以令人羨慕,但失去的東西卻是馬拉申科這輩子都不想再承受第二次的。
一切盡在不言中的馬拉申科隻剩下一句話想對政委同志說,如果說彼得羅夫政委真的像他自己所說的那樣希望當一位見證者,那麽馬拉申科同樣也還有一件事情希望能夠等到他的見證。
“答應我,一定要堅持到我們迎來勝利的那一天,否則你就不是一個合格的見證者。”
馬拉申科的語氣有些生硬,像是命令一般的口吻。
知道這一切都是爲了什麽的彼得羅夫政委,隻是報以了從容但卻無不堅定的一笑。
“是我們一起堅持到那一天,不能有任何一個人掉隊。”
馬拉申科也笑了,這種同志們團結在一起的感覺無論何時都讓人感受到那無比的親切與欣喜,能夠盡快回到前線來的原因之一就是爲了這個。
“當然,讓我們一起見證!”
寂靜寒冷的天空再一次開始飄蕩起冬日的雪花、雪落無聲。
兩年前的相同季節,馬拉申科被打的狼狽不堪,和那些有的已經不在自己身邊的同志們一路敗退到莫斯科城下。
兩年後的今天,同樣是天空飛雪、一片銀裝素裹的世界,馬拉申科發誓要親自教教對面那群德國豬頭到底是站在誰的地盤上,滾回老家的時間就由老馬同志自己親手來敲響死亡的喪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