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色已經被吓到鐵青慘白的薩沙不敢過多言語,立刻遵照政委同志的意思拔腿跑到車子的副駕駛座上,用飛一般、但卻顯得有些淩亂的動作,迅速找出了彼得羅夫政委所需要的那個白色小藥瓶,進而将之一把抓在手裏趕忙轉身跑了過來。
“政委同志,藥...我把藥拿來了!”
一臉詫異的拉夫裏年科此時已經不再看向彼得羅夫政委,轉而看向了一路小跑過來送藥的年輕助手薩沙。
拉夫裏年科記得這個年輕人,雖然并無太多直接交際,但印象中的這個年輕人的确總是跟在彼得羅夫政委的身邊、鞍前馬後。除了幫政委同志處理工作上的問題,還負責爲生活不規律的政委同志照顧飲食起居。
如果拉夫裏年科沒記錯的話,這應該是馬拉申科親自下達的命令。所以說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實際上就扮演着政委同志勤務兵的角色,可以說是平時離政委同志最近的人之一。
還沒想好開口問些什麽的拉夫裏年科卻一眼注意到,這個名爲薩沙的年輕人動作顯然有些不正常。
伸手遞給政委同志藥瓶的右手浮在空中、竟有些不自然的微微顫抖,本就不大的白色小藥瓶像是兒童玩具一眼在掌心中晃個不停,看那樣子簡直像是稍有不慎就會掉落在地上的模樣。
到底是什麽原因才能讓這個年輕人慌成這副模樣?
看完了對方的右臂又緊接着掃了一眼那同樣不對勁的面容,盡管拉夫裏年科表面上不動聲色、啥也沒說,但這也僅僅隻是因爲拉夫裏年科,清楚地意識到了現在發問恐怕于事無補而已。
真要想打破砂鍋問到底、探究真正的答案,拉夫裏年科覺得自己最好就此事找馬拉申科商量一下,把親眼所見到的一切說給馬拉申科聽聽,看看自己的好兄弟那邊有什麽看法和見解,到了那時再做打算和具體行動也不遲。
眼下,暫且還不是忙着弄這些事的時候。
“庫爾巴洛夫,出發!我們去幹翻那些德國佬,行動起來!”
坦克引擎轟鳴聲的加大功率作響自耳邊澎湃響起,眼睜睜看着政委同志直接從瓶子裏倒出來了整整一把藥片,一股腦全都塞進了嘴裏囫囵咽下、連口水都沒往進灌的薩沙,簡直快要被吓得原地哭出了聲。
“政...政委同志,您别再吃這麽多了!這比卡拉切夫醫生規定的量超出了好幾倍不止,再這麽吃下去一定會出問題的啊!”
一口氣把嘴裏所有的苦澀藥片全都咽了下去的彼得羅夫政委咬了咬牙,在不靠任何人攙扶的情況下愣是深一腳、淺一腳地自己邁步回到了車邊,拉開了車門上到了副駕駛座上這才算靠着休息。
也不知是過去了多久,總而言之是已經到了彼得羅夫政委,感覺自己聽不到耳邊傳來發動機轟鳴的時候。
被藥效稀釋沖淡了絕大部分痛楚的情況下這才感覺算是勉強好受了一些,靠着座椅緩緩睜開眼睛的彼得羅夫政委,緊接着便一眼看到了一直苦苦守候在自己身邊的年輕助手,那快要哭出來的急切又擔憂表情依舊浮于臉上。
“呵...吓壞你了吧,小薩沙。”
眼見政委同志終于重新睜開了眼睛,幾乎和喜極而泣沒啥區别的薩沙又猛然間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态,趕緊忙着摸了摸自己那兩滴眼淚、嘗試着恢複常态,同時向着已經能開口說話的政委同志趕忙開口。
“政委同志,不能再這麽下去了!您得立刻接受治療,應該馬上通知旅長同志,告訴他實情!他一定有辦法就你的,旅長同志是無所不能的!”
的确,在像薩沙這樣的年輕人,還有許許多多團結在紅旗下、戰鬥在斯大林近衛第一重型坦克旅的年紀相仿戰士們眼裏,他們的旅長同志馬拉申科上校簡直就是無所不能的存在。
不論遇到多麽強大的敵人、多麽危急的局勢,旅長同志總是能一如既往地帶領他們克服萬難、戰勝敵人并迎來勝利。
在斯大林近衛第一重型坦克旅的那些老戰士們口中,單指那些自打獨立第一重型坦克突破營成立開始起,就一直跟随在馬拉申科麾下南征北戰、到處物理征服德棍的百戰老兵。
馬拉申科這個名字是一個出現在哪裏,哪裏的紅軍部隊就會逆轉局勢、穩住快要全線崩潰的戰局,甚至還能反守爲攻、一波平推過去直接幹翻對面嚣張狂妄德棍的名字。
這個名字昭示着希望和勝利,這是用一次次的戰果、真刀真槍實打實幹出來的榮譽,不摻半點虛假吹捧。
而在戰場上,這樣的一個名字還等同于字面意思上所理解的“無所不能”。
旅長同志連最精銳的法希斯狂徒都能按在地上摩擦,還有什麽事情是旅長同志辦不到的?
聽上去可能有些可笑,但在這個信息閉塞、人們的思維認知遠不如後世信息大爆炸時那麽發達的當下年代,薩沙的想法正是許許多多同樣年輕、心懷信仰與忠誠戰士們的最真實想法,可以說薩沙本身就是一個聚焦的縮影。
但想法有些過于天真、尚且不能真正認識到問題嚴重性的薩沙這一次,卻注定要從政委同志的口中迎來絕望。
“旅長同志已經知道了,是他自己無意中發現的。”
“就像我之前告訴過你的那樣,薩沙。不要再奢望我的病有任何痊愈的可能,我自己很清楚這樣的絕症根本沒得治。就算是現在,我也隻不過是在苟延殘喘、拖延時間而已,但我還不能這麽坦然地面對死亡,我還有必須要完成的事情,至少不是現在就能死得了的。”
再一次聽到這有如深淵般絕望消息的薩沙難過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腦袋低垂的同時用自己的一雙手死死攥住衣袖,從臉頰上止不住滑落的眼淚一直在吧嗒吧嗒地流、跌落在腳面和腳邊的泥土之上。
最初的柴油發動機熱車啓動轟鳴聲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則是那已經開始傳來的炮火轟鳴、槍聲大作戰鬥聲響。
眼神凝望着遠方戰鬥方向的彼得羅夫政委神情愈發堅定,就像過去以往的任何時刻一樣、純淨中不摻半點迷茫的污穢,輕聲呢喃的話語之堅定一樣是一如既往。
“我們決不能輸掉這場戰鬥,就算我會死在這裏......況且,我也沒剩下多少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