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大林近衛第一重型坦克旅終于開始按照上級的命令後撤了,也是隻有當擊退了前來糾纏不放、意圖要拖延時間的警衛旗隊師之後,馬拉申科才終于可以放手去做、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如何迅速撤離這件事情上來。
興許真的是損失大到了難以承受的地步,馬拉申科所擔心的警衛旗隊師又會如狗皮膏藥一樣粘着不放追上來的情況,并沒有如預想中那般發生。
與警衛旗隊師從一大清早持續至今的拉鋸戰簡直是血肉與鋼鐵的絞磨機,馬拉申科感覺自己上一次親眼見證如此巨大的兩軍傷亡時,還是在斯大林格勒戰役期間那時候。
一開始是蘇軍進攻,攻下了陣地之後又是一波德軍空襲,空襲剛過立刻就是警衛旗隊師的反突擊。
剛剛被鮮血浸染了一遍的未幹土地立刻又被新鮮的熱血淋上了一遍,倒在陣地上的蘇德兩軍士兵遺體不計其數、層層疊疊,多到了幾乎能把不小心走路的人給活生生絆倒的程度。
馬拉申科有些想不明白,如果警衛旗隊師的那幫混蛋真的隻是打算要強行留下己方,那麽到底爲什麽要如同瘋狗一樣地撲上來,打這場本應不必要的殘酷陣地争奪戰?磨磨洋工地不斷施加壓力、一點點慢慢打難道不好嗎?
馬拉申科覺得如果自己是警衛旗隊師指揮官的話,就一定會這麽做。
所以按照如此這般情況去推斷,警衛旗隊師的瘋狗撕咬式進攻顯然并不簡單,背後也許還隐藏着什麽其他尚不爲人所知的打算。
但就眼下的情況來說,這一切已經不再重要了,心煩意亂的馬拉申科也僅僅隻是稍微理了理頭緒之後,便不再去管這些事、随它怎麽去。
警衛旗隊師現在已經被打折了一條腿,别說是繼續發動進攻,馬拉申科估計自己要是還能整合起一次大的進攻波次的話,一鼓作氣收複十月國家農場都不是不可能。
但這樣的想法歸根結底也隻能是想想,留給馬拉申科的剩餘時間已經所剩無幾,如果無法趕在骷髅師和帝國師對十月國家農場方向的包圍圈完成之前,跳出目前所在的這個危險區域的話。
不單單是馬拉申科自己,整個斯大林近衛第一重型坦克旅、近衛第九空降師,甚至于是被關在包圍圈裏的所有紅軍部隊就都會有危險。
其他友軍的安危,眼下已經是自身難保的馬拉申科無暇顧及,重要的是先趕緊把自己的部隊和随同行動的近衛第九空降師撤出去,這是考慮之後該做什麽以及如何付諸行動的優先前提。
“嘿,來抽一根!”
手扶着面前車頂機槍的馬拉申科半個身子耷拉在炮塔外面望風景順帶散心,讓基裏爾先到自己的位置上坐會兒的伊烏什金,沒過一會兒也從那扇被德軍穿甲彈一發劈成了兩半的另一側頂蓋裏掀開鑽了出來,在看到馬拉申科手扶着機槍發愣之餘随即遞上了自己的香煙。
“在想什麽?你發愣的時候可并不常見。”
伊烏什金沒有胡說,馬拉申科在大多數時候都是一個有着明确行事目的和下一個目标的人,很少會去做那些無意義之事,像是瞪着倆眼愣神這種情況自然也就來的更少了。
被伊烏什金有意撞了一下肩頭的馬拉申科伸手接過了香煙,張了張苦澀的嘴巴将不帶過濾嘴的煙卷叼進嘴裏,腦袋裏依然不知道接下來該想些什麽、更不知道解決這一切的辦法該從何談起。
“好吧,你不願意說,那我就不問,畢竟你才是車長。”
問題沒有得到回答的伊烏什金有些掃興,伸手給自己點上了火的同時也給馬拉申科接上了火。
但沒有任何對話的寂靜終歸是太過于詭異,耳畔隻有發動機轟鳴和履帶絞磨聲的伊烏什金愣是忍到把一根煙快要抽完,卻仍未等到馬拉申科開口率先發話。
“你到底是怎麽了?怎麽像個木偶人一樣?至少聊聊天總可以吧?”
本身就帶點話痨屬性的伊烏什金最終還是沒忍住,第一個打破了這詭異的寂靜向着馬拉申科出言開口。而面對着伊烏什金的不解,馬拉申科報以的回答卻是相當簡單。
“你難道就沒有不想說話的時候嗎?我隻想一個人靜靜地待會兒。”
“......”
伊烏什金從沒聽到過馬拉申科說出這樣的話,一下子弄的有些尴尬不知道該如何作答,指尖捏着煙頭憋了半天終歸還是繼續開口。
“可我們是最好的戰友,你要是有煩惱,難道和我都不能說嗎?”
最好的戰友......
伊烏什金說者無心,馬拉申科則是聽者有意。
看似不起眼的一個詞讓馬拉申科露出的微笑更加苦澀、也多了幾分深沉的無奈。
越是這樣沉重的感情,到了可以預見到的即将割舍時刻就越是讓人感到心如刀絞。
還沒做好準備的馬拉申科切身體驗到了這種感覺所帶來的強烈痛苦,甚至于來得要比戰友的突然離去更加難過。
“不是我不想對你說,隻是......你理解我嗎?伊烏什金,我不知道如何去做,也不想開口說這件事。我需要一個過程來滿滿接受一些東西,我知道這是必然,但是仍然需要時間,在那之前我想靜一靜,有機會的話我會告訴你的,我保證。”
彼得羅夫政委最想瞞住的人毫無疑問就是馬拉申科,但這也并不代表政委同志就希望其他人知道這件事。
部隊正處在一個面臨巨大危險的困難時期,如同精密機器一般的斯大林近衛第一重型坦克旅旅部,絕不能在這個時候出現亂子。如若不然的話就會像一個原本身強力壯的巨人,在大腦部位出現了問題,即使隻是身患絕症的消息傳出去也是要竭力避免的。
馬拉申科明白這一點,所以不打算讓其他的人知道這件事情。
以政委同志的名望和與同志們的感情,這種把天捅了個窟窿的事兒一旦傳出去必然是炸鍋一般的效應。那幫腦袋裏都長着肌肉、以幹翻德棍爲職業專精的精銳坦克兵們,還不知道會因此幹出什麽事兒來。
保險起見還是繼續壓着這個消息等打完仗再說,縱使馬拉申科自己的都心急如焚也是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