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相對的安甯祥和中一天天過去,每一個被視作德軍可能發起進攻的日子都在相安無事地度過,甯靜的表象之下隐藏着的暗流洶湧足以令每一個人感到不安,馬拉申科自己也不例外。
“已經是7月4号了,德國佬到現在還沒動靜,你覺得他們到底是在打什麽主意?”
面對彼得羅夫政委提出的問題,正在餐盤裏劃拉着自己那份簡單晚飯的馬拉申科搖了搖頭。
“也許是在攢坦克吧,不是說曼施坦因那個混球拿到了不少新式裝備嗎?或者是在幹别的什麽事情,誰知道呢?我又不是德國佬肚子裏的蟲子,怎麽會知道他們怎麽打算的。”
在既有曆史中,德軍把“堡壘”行動也就是庫爾斯克攻勢一拖再拖的原因,是因爲月産量分别爲50和25的黑豹與老虎無法滿足行動需要。手頭僅有的那點新裝備還無法引發質變效果,必須得耐住性子多攢點新車,集中使用方可一舉赢得勝利。
馬拉申科據此原以爲德國佬的攻勢應該會在1号或者2号就打響,爲此還天天去下面視察部隊,确保四個負責主要戰鬥的坦克營和一個自行火炮營,全部處在随時可以出發奔赴前線的狀态。
馬拉申科和拉夫裏年科哥倆也因此成了最近這段時間以來最忙的人,算上瓦洛沙少校在内的總計五名戰鬥營營長沒有一個敢怠慢的,生怕被兩位旅長同志冷不丁給抓了現行當成陀螺抽,真要是這樣的話那到時候可就成了全旅的笑話了。
雖然不是在打仗,但整個斯大林近衛第一重型坦克旅卻能感受到一股幾近窒息的氛圍。
三三兩兩聚在一起閑談聊天的戰士少了很多,基本所有的戰士不是在訓練就是在維護保養自己的裝備,已經維護好了的就繼續維護、用抹布擦車,總而言之就是不能閑着待在那兒被抓了現形,到最後就連本已是新坦克的座車裝甲都被擦得銀光锃亮帶反光。
但也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随時準備和德國佬幹仗的馬拉申科終歸還是失了算。
德國佬不單單在一号和二号這兩天沒有發起攻擊,接下來的三号和四号也是平平無奇,這讓本就已經萬事俱備隻欠東風的馬拉申科,莫名有了一種“我褲子都脫了你就給我看這個”的憋屈感覺,提前開始的準備好像一切都瞎忙活了。
“還真就是怪事情,新裝備攢的數量按說也不少了,這幫德國佬到底是在等什麽呢?”
如果讓腦袋頂上都是問号的馬拉申科知道,德國佬居然是在爲了修車而忙的不可開交,根本沒有足夠數量可以動彈的新坦克發起攻擊,下巴不掉到腳面上估計都是輕的。
但,事實真相往往也就是這麽滑稽和超出想象,古往今來一貫如此,很多你意想不到的事情甚至比韓國棒子拍的肥皂愛情劇還要狗血。
用叉子叉住了盤中最後一塊美國佬送來的午餐肉送進了嘴裏,嘴裏咀嚼着這已經算是上等夥食的馬拉申科打定了主意。接下來的日子裏不論如何還是一定要做好準備,哪怕是白忙活,也不能等德國佬打過來的時候還在全旅上下睡大覺、吹牛逼。
有些東西就算是準備好了但卻沒派上用場,也好過要用的時候卻發現壓根沒準備上。
美國佬在21世紀提出來的“避孕套定律”,仔細這麽一想還是很有道理的。
“不管德國佬什麽時候進攻,我們旅的準備工作還是要繼續。明天一早我要去庫爾巴洛夫的一營一趟,拉夫裏要去盯他的自行榴彈炮營。剩下幾個營那邊就交給你了,抓住心不在焉和敢偷懶的就拉出來當典型狠狠懲罰,現在可不是講仁慈的時候。”
飯量要比馬拉申科小很多的彼得羅夫政委早就把自己那份食物吃完,一邊擦着嘴一邊搖了搖頭笑着開口回道。
“我今天去卡拉莫夫那邊的時候聽到了一個笑話,他跟我說他的營裏有新來的戰士抱怨,說旅長同志使喚同志們簡直像是資本家使喚工人,一天的任務量完成以後晚上躺下來都感覺手不屬于自己了。”
“結果這個新來的戰士被卡拉莫夫喊去一天保養了28台坦克發動機,活沒幹完不許睡覺,要在勞動中反省自己對旅長同志的錯誤言論。聽說這戰士一直哭着幹到夜裏快十二點才忙完了工作,卡拉莫夫還專門下令誰敢幫他就給誰也塞上二十多台發動機,也是到了晚上才敢有人去偷偷幫他。”
飯後一根煙,賽過活神仙。
嘴巴裏吞雲吐霧的馬拉申科甩手合上了自己繳獲來的德國打火機,這才咧嘴一笑向着政委同志開口答複。
“有人敢去幫這個新戰士幹活,這說明野戰維修營的凝聚力和團結度、政治思想教育還是很不錯的,至少不會抛下自己的戰友和同志棄之不管,就算是新來的也一樣,這是最重要的。”
“要是沒有一個人敢去幫忙,我反而還要拿卡拉莫夫問罪。”
“敢于違抗命令也不抛下自己的戰友,這才是有血有肉的軍人,不是冰冷的命令執行機器。”
馬拉申科這麽一說,彼得羅夫政委反而來了興緻。
“這麽說的話,你難道就不擔心某一天有人突然違抗你的命令嗎?理由也是不抛下自己的戰友和同志。”
仿佛是擁有能讓時間靜止的力量。
彼得羅夫政委的悄然發問話音未落,馬拉申科這邊卻連準備彈彈煙灰的夾着煙右手都靜止在了半空中。
良久,若有所思的馬拉申科終于在一長截煙灰跌落之時再度悄然開口。
“這始終是一個矛盾的問題,忠實執行軍令的人被喚做軍人,但抛棄戰友于不顧的人又是否有身爲軍人的權力?能抛棄戰友的人又怎麽能再去赢得别人的信任?沒有了信任和以誠相待,一支軍隊又該靠什麽東西去打勝仗?”
“如果有一天你身處險境,那麽我自問我自己就算是違抗斯大林同志的命令,死也要倒在去救你的路上。”
“我不在乎别人的看法,是非評價留給後人去說。”
“我就是我,迪米特裏.德魯科維奇.馬拉申科,是蘇聯英雄、斯大林近衛第一重型坦克旅的上校旅長,但也是一個純粹的軍人。一個有心、有血,失去重要的人會感到被撕裂一般疼痛的人,一個像你像他像所有爲了信仰而奮鬥的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