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投的物資扔到俄國佬的陣地上,戰鬥機的支援也是視情況而定保存實力優先。别說是這場仗已經被推到了失敗的邊緣,就算我們現在是壓着俄國佬在打,誰又能保證這樣的空地協同能夠打得了勝仗?”
心裏隻顧生悶氣的恩斯克上校一把拉開椅子就地入座,但即便是靜靜地坐在那兒也仿佛是如坐針氈一般坐立難安,才坐下了不到十秒鍾時間就又一把抓起桌上的望遠鏡,再一次返回了觀察口保持關注。
一旁身後的參謀長望向恩斯克上校的表情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難言苦澀,幾經猶豫的表情看起來正爲了什麽重要且非說不可的事情而糾結,猶豫了數秒之後的參謀長終歸還是邁步來到了恩斯克上校的身邊,稍稍斟酌用詞之後悄然開口。
“也許我們應該考慮一下戰術撤退的問題,師長。俄國佬的進攻肯定不是我們能夠抵擋的了的,士兵和軍官們全都餓着肚子,我們師減員超過了百分之三十并且彈藥基數隻有正常數量的一半還少!”
“雖然聽起來這是在動搖軍心,但是我必須盡到我的職責提醒你,我們需要準備一份切實可行的戰術撤退計劃,這也是我們應盡的責任之一。”
嘴裏滿是說不出來苦澀味道的恩斯克上校聽到“餓着肚子”的時候不禁渾身一晃。
一周以來他這個師長吃進肚子裏的東西簡直比一隻寵物狗的周内口糧還少,本就患有行軍飲食不規律導緻胃病的他這些天已經進入了惡性發作的狀态,基本上天天晚上胃疼的他隻能靠止痛藥和安眠藥才能勉強入睡,就是當下的現在也依舊感覺胃部在痙攣作痛不止。
“我承認你說的沒錯,搭檔。”
放下了手中望遠鏡的恩斯克上校緩緩轉過頭來,一雙已然暗淡的日耳曼人藍寶石色瞳孔裏滿是無奈和隐隐的絕望味道。
“但是現在我們還能往哪兒撤退呢?撤到幾條街之外的保盧斯司令指揮部裏嗎?我們現在已經沒有可以後退的陣地了,這裏就是我們最後的終點。”
恩斯克上校把話說得很是凄涼,杵在一旁的參謀長聽了也難掩心中的悲哀不由雙目微閉長長歎氣。
事已至此,但凡是個明眼人就都能看出來己方第六集團軍的覆滅已經是闆上釘釘的事情。現在既不是寄希望于戰無不勝的曼施坦因元帥能指揮大軍沖入城内把俄國人趕走,也不是指望負隅頑抗的士兵能把那些俄國人牢牢抵擋住的時候。
不論是恩斯克上校還是參謀長自己都已經寫好了遺書,隻等俄國人沖破防線的最後關頭把遺書以電報的形式拍發出去。
一戰後解甲歸田當起了農場主的恩斯克上校,屬于二戰時再次應征入伍的再服役老兵,這個倔強的臨近五十歲男人說什麽也不願意再受一次投降之辱。
用恩斯克上校自己的話說,自己已經把尊嚴從臉皮上扒下來被法國人踩在過腳底一次,現在要他第二次把尊嚴從臉上扒下來扔到雪地裏再讓俄國佬踩在腳底一次,他說什麽也做不到,也絕對不可能接受這樣的恥辱。
比起這樣,他更願意用悲壯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和重啓後的軍旅生涯。
恩斯克上校的兩個兒子都已經結婚成家,一個經營着祖上傳下來的農場另一個則在柏林經營着一家百貨商場,唯一的女兒也不如人願地嫁給了一個窮酸但深愛她的小鎮老師,而自己的妻子則在兩年多以前法國戰役進行時病重離世。
自問自己已經無牽無挂的恩斯克上校做好了所有的心理準備,帶着對那些抛棄戰友空軍的一腔怨恨準備同即将打過來的俄國佬拼個你死我活。
興許是受恩斯克上校感染的參謀長也做出了差不多的決定。
既然自己無法企及到元首之劍所指引的頂點目标,那就讓自己的屍體成爲台階讓後面的人能夠沖鋒到更高的頂點。
一腔狂熱信仰熊熊燃燒的參謀長堅信自己的決定和即将所做一切都是有意義的,但至于真相是否真的如他所想,這就不是屆時已成亡魂的他所能親眼見證的了。
恩斯克上校麾下一個不滿編營的德軍士兵被勒令扼守住一個至關重要的街口,雖然這樣的防守兵力聽起來不多,但這已經是他們這個殘破不堪的步兵師所能分配調遣的極限了。
俄國佬轟炸機投下的500公斤級航空炸彈炸塌了兩棟街口小樓,将一座六層樓高的相對完好磚石結構大樓炸的隻剩下了兩層,大約有一百二十多号德軍士兵死在了方才這場飛沙走石的猛烈空襲當中。
餘下的德軍士兵迅速守好了街口的各個火力點、操起手裏的各式輕重武器嚴陣以待。
這些餓着肚子的德軍士兵們能夠得到一些聊勝于無的反坦克炮和裝甲部隊支援,但這并不能讓這些已經餓到走路晃悠腿發軟的德軍士兵,心裏有哪怕一絲一毫的安全感可以依靠。
多日來的殘酷戰鬥已經讓他們親身領教到,那些兇狠的俄國佬越是遇到頑強的抵抗就越會變得更加強硬嗜血,好像希臘神話中身上的傷口越多、就越是戰力飙升的半神赫拉克勒斯一樣,無法徹底殺死也不可能因失敗而退去。
唯有把己方德軍的屍體踩在腳底,才能讓這些可怕的俄國惡魔徹底停下殺戮的腳步。
“來了!是俄國佬的坦克,反坦克炮準備!”
伴随着一聲昭示着戰鬥即将開始的嘶吼呐喊,渾身上下因饑餓顫抖不已、腦袋裏滿是俄國佬兇殘模樣的德軍士兵們終于看見。
一輛正面布滿了各種口徑未擊穿彈坑和劃痕,車體首上裝甲用白色油漆塗着醒目177數字的俄國佬重型坦克,正領着一大幫子的步兵和其他坦克朝着己方咆哮沖來。
炮塔内,手扶着車長潛望鏡的馬拉申科已經能夠清楚看見前方街口盤踞的那群德軍部隊,擡手向着前方的伊烏什金輕拍肩膀之餘随之堅定出聲、開口下令。
“穿甲彈裝填!先打掉德國佬的坦克,自由開火,伊烏什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