耗時并不算太長的戰鬥結束了,手握着德國人配發破爛武器的羅馬尼亞軍隊最終還是無可避免地潰敗了,正如馬拉申科曾在電話裏向方面軍司令員瓦圖京親口保證的那樣。
馬拉申科的座車就停在那門不久前還令他氣急敗壞的150毫米重型榴彈炮旁邊,第三道同時也是最後一道核心陣地被攻破的羅馬尼亞軍隊已然徹底潰敗、不用去追,接下來隻要在被占領的陣地上嚴陣以待,做好擊退那些很快就要打過來的德國佬準備即可。
唯有這門德制150毫米重型榴彈炮,唯有這門接連一發一個連續報銷了兩輛IS1重型坦克的破炮,是眼下馬拉申科最在乎的東西。
倒地斃命在炮身旁的屍體已經沒有一具是完整的,85毫米全口徑風帽穿甲彈打在血肉凡胎人體身上的威力已經不足以用可怕來形容,這是站在足以比肩“反人類”高度上、對人類存世肉體的一種徹底的毀滅。
已經下車的馬拉申科就蹲在距離最近的一堆爛血爛肉、漿糊狀物體旁邊,用從靴子裏抽出來的軍刀刀刃劃拉着面前的這堆腥臭爛肉。
“他們不是羅馬尼亞人,爲什麽一組德國佬的炮兵會專門逗留在羅馬尼亞人的陣地上賣命?現在難道流行主人替狗打工嗎?”
從不遠處走了過來的拉夫裏年科,看到了像一袋垃圾一樣被丢在路邊的大好人頭。
人頭上頂着的糞勺子并不是羅馬尼亞軍隊标志性特色的寬檐鋼盔,而是隻有德軍才會佩戴的M35。
操縱這門150毫米重型榴彈炮向己方射擊的雜碎居然是一群實打實的德國佬,這樣的結果屬實令把敵人全部當做了羅馬尼亞人的拉夫裏年科意想不到。
比起拉夫裏年科的一臉預料之外,蹲在地上用刀刃擺弄着面前一堆髒器爛肉的馬拉申科倒是沒有太多的意外。
“那種戰鬥狀态下的裝填速度,我從第二炮打響的時候就猜到了這幫狗雜碎不會是那幫羅馬尼亞鬼佬,那種下三濫的戰鬥素質根本打不出那麽高的裝填和反應速度。”
用刀刃在肉堆裏探到了什麽東西的馬拉申科揮舞刀尖輕輕一挑,一個拴着精細鐵鏈子的血肉模糊打火機,緊接着便朝拉夫裏年科的所在方向徑直飛去。
反應速度足夠快的拉夫裏年科瞬間擡起右手一把握住了朝自己飛來的半空中打火機,隔着一層冬季戰鬥手套倒也不嫌血髒地直接置于手心觀摩起來。
“1940...6月22日.....”
盯着手心打火機銘刻喃喃自語的拉夫裏年科還沒反應過來,已經随手撿起了地上的半截胳膊,用胳膊上的幹淨袖子擦幹淨了血迹将軍刀收鞘的馬拉申科緊接着開口。
“法國佬投降的日子,德國佬的喜慶日子。也許你手裏那玩意兒是法國制造也說不定,我是你的話就會洗洗幹淨收起來當個紀念品,平時點煙剛好也能用。”
捏着手裏打火機朝着馬拉申科看了一眼的拉夫裏年科咧嘴一笑,這聽起來的确是個不錯的主意。
“這次戰鬥我們打的很不錯,隻有一輛新型坦克是不可修複的徹底損失,卡拉莫夫已經帶人去處理那些能修的坦克了。我覺得你應該把這事情上報上去,不論怎麽說這都算得上是個奇迹。”
已經對那堆爛肉不再感興趣的馬拉申科同自己的老同學相伴回到了坦克邊上,右臂搭着車體先是若有所思的模樣而後緊接着開口。
“換做是那些德國佬的話我可能會高興一陣,但是這幫羅馬尼亞鬼佬打起來真的是太容易不過。”
“沒有合适的武器,戰鬥素質低下,炮火支援弱到幾乎等于沒有,炮兵陣地剛一開炮立刻就會被我們的炮兵反向吃掉,空有那還算勉強及格的戰鬥意志卻沒什麽大用。”
說着說着的馬拉申科緩緩擡頭望了一眼頭頂看不見太陽的烏雲天空,一場幾乎可以預見到的暴風雪很快就要來臨,身邊呼嘯的狂風比之剛才戰鬥時分的風力可謂絲毫不減、強度依舊。
“以及那些被暴風雪吓退了的德國佬空軍,鬼知道他們是不是存心不想給這幫羅馬尼亞鬼佬火中取栗,這場仗從開打的那一刻開始就沒有絲毫懸念。”
嘴邊依舊挂着一抹微笑的拉夫裏年科一邊聽着,一邊摸出了自己口袋裏的煙盒取出了其中兩支,留給自己一支的同時還給馬拉申科遞上了其中一根。
“你說的有道理,但這至少是一場實打實的勝利。我們第一個突破并占領了敵人的核心陣地,比周圍其他友鄰部隊的速度都要更快,要知道我們這裏可是主攻方向,證明我們旅是最優秀的這已經很足夠了。”
但凡是地球上的雄性生物就一定會有着争強好勝的意識。
追根溯源來說的話,這是雄性生物爲了确保自己的基因能傳承下去,以争奪交配權爲最終目的而把強大的一面展現給雌性看,通過擊敗雄性同類來證明自己強大之處的原始本能。
當人類進化出真正的智慧和意識形态,脫離了原始人的階段以後。
争強好勝的原始本能依舊得以被保存下來,尤其是在軍隊這個充滿血氣方剛和暴力基因的團體中被更加放大化。
大家都是戰友不假,但是戰友之間也想通過誰拳頭大、誰實力強,來進行排資論輩、區分高低。
東方的軍隊是這樣,西方的軍隊當然也是這樣,天下所有的正規軍事化團體組織都莫過于此,尊崇強者是這顆星球上所有的軍隊中永恒不變的真理。
第一重型坦克突破營是精銳先鋒,近衛第一重型坦克突破團更是精英中的精英。
習慣了當第一、當強者感覺的拉夫裏年科,即便是被馬拉申科提名升任中校副旅長之後,也依舊是繼承了過去以往的心态想要繼續穩坐第一,享受在别人眼中被視作精銳和英雄的感覺。
熟悉并且了解拉夫裏年科在兩段不同時間線中表現的馬拉申科對此并不感到意外,或者說就連馬拉申科自己也非常享受這種感覺,并陶醉其中。
盡管頭頂英雄光環就必須要承受其重,但古往今來還是有無數的熱血方剛之人爲此前赴後繼、樂此不疲。
所謂原始本能,大抵也便是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