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伏爾加河河面被德國空軍密集封鎖，斯圖卡、109、190、容克88等各種鋼鐵怪鳥齊上陣，硬生生把昔日碧波蕩漾的伏爾加河給變成了燃燒着死亡烈焰的鮮血之河。

類似這樣的傳聞，馬拉申科聽過不止一次，甚至在最近這兩天都時有聽到。

但是親眼見到傳說中的景象，這對于馬拉申科來說還是大姑娘上轎頭一次。

眼前所見之景比起一個想象中的碼頭，更像是一處在白天剛剛被惡魔給蹂躏踐踏過的凄慘之地。

死亡、屍體還有廢墟是這裏的主旋律，就連方才還讓人感覺到涼爽的微風裏，飄散的都是滿滿的血腥氣息與屍體炙烤下的人肉焦糊味道。

一架德軍的BF109戰鬥機一頭撞在了看起來像是碼頭航運辦公樓的建築裏，機屁股朝裏倒插在三層廢墟之上機頭挂在外面，初見之下不免讓人驚訝這飛機到底是怎樣的墜毀姿勢才能搞成如今這副模樣。

沒有人去理會那名德軍飛行員半挂在駕駛艙外的屍體，他是在飛機墜毀後企圖逃生時，被碼頭上的紅軍戰士們用槍給打死在半空中的，自打那時候開始就像是華夏農曆新年的房梁上熏肉一樣挂在了飛機殘骸上一動不動，沒有人記得這樣的景象已經維持了多長時間。

第一個下車的馬拉申科率隊進入了碼頭之内，把守入口的紅軍戰士隻是簡單檢查了馬拉申科的出示證件後就在敬禮與感謝中予以放行。

眼下的斯大林格勒裏已經無人不知馬拉申科這個名字，甚至于就連那些撿了蘇軍報紙和傳單用來擦屁股的德軍士兵都已經知道，城裏有個叫馬拉申科的非常厲害俄國佬能夠痛宰他們的軍隊、不留痕迹，遇上這個俄國惡人的倒黴蛋們不是去面見上帝就是被送進了戰俘營裏。

能夠活着回來吹牛逼、形容一下那個俄國惡人到底長啥樣的德軍士兵，截至目前爲止還尚不存在。

“聽說了嗎？那個馬拉申科好像就是之前裝甲兵們一直流傳的那個“鋼鐵屠夫”，據說這家夥已經幹掉了我們幾個師的部隊，光是栽在他手裏的上校就有将近一個班。”

夜幕下的幾名德軍士兵圍坐在廢墟中的火堆旁烤着夜宵食物等着填飽肚子睡覺，現在是閑着沒事扯會兒淡的最佳時機。

“我覺得都是在吹牛，怎麽可能會有俄國佬這麽厲害？上面不是說了嗎？都是謠言，我們很快就可以把那些負隅頑抗的俄國佬徹底殺光，然後這座城市飄揚的就是我們德意志的旗幟了。”

手裏拿着勺子攪拌着鍋子裏流食的微胖德軍士兵振振有詞，一旁剛剛點上了一根煙的瘦猴體型德軍士兵卻顯然對此不屑一顧。

“我真的無法相信你到現在還在信這種鬼話，白天的事兒你都忘了嗎？那個俄國佬頂着噴火器沖了上來拉響手雷自爆，他全身都是火！簡直就像是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魔！貝克、沃斯還有埃裏克都被他炸死了，想起這件事我到現在都覺得渾身打顫，簡直太可怕了。”

.......

“萊因哈特說得對，喇叭裏說的東西全是狗屎和謊言。”

“我現在隻想活着離開這座城市，子彈能殺死那些俄國佬卻幹不掉他們的意志。一個小小的谷倉我們圍了一周時間都打不下來，一周以後我們親眼看着那些俄國佬唱着軍歌、一把火點了自己的谷倉不留半粒糧食給我們，他們竟然燒死了自己！”

“我從未見過這樣的對手，也從沒想過要戰勝這樣的家夥！斯大林格勒就是地獄，我現在隻想趁還活着的時候從地獄裏爬出去，我的孩子還有妻子需要我，就這麽簡單。”

手裏舉着一根香腸在火上加熱炙烤的德軍士兵，慢悠悠地說出這件令他感到毛骨悚然的事情，那異常生動的表情和撒謊二字完全扯不上半點關系，看得出來這種所謂的“可怕”的确是發自真心。

同樣在白天親身經曆了可怕之事的其他幾名德軍士兵沉默了下來，事到如今已經沒有人敢說斯大林格勒這座城市裏的俄國佬是好對付的。

就連那些穿着滿身油污工作服的工人，都可以死死握住手裏的破爛步槍甚至是幹活用的工具沖上來跟他們玩命，難道這些平日裏最低賤的工人不應該是最想要反抗、最希望看到德意志大軍打過來的人嗎？就像上級在打進斯大林格勒之前告訴他們的那樣。

以家鄉的真實景象去看待眼下發生之事的德軍士兵們想不明白，那些俄國佬爲什麽會這麽拼命地負隅頑抗、戰鬥到底，就算是死也要拉上一個德軍士兵墊背才算甘心，這種令人感到後怕和毛骨悚然的兇狠勁兒到底是從哪兒來的呢？

圍坐在篝火前的幾名德軍士兵瞪着眼睛想不明白，最後隻能把原因歸結到“布爾什維克的洗腦”這種上級宣傳論調上了事。

至于這種論調到底是不是真的又是否是最終答案，茫然中的幾名德軍士兵心裏都不清楚，但絕不會再對此深信不疑就是了。

匆匆吃掉了小鍋子裏加熱好的流食和火上烤着的一些肉食以後，享用了一頓難得美食的幾名德軍士兵很快裹着毯子在廢墟角落裏各自睡下，明天還有新的戰鬥等待着他們用生命去填。

沒有人想因爲睡眠不足、打不起精神而被俄國佬一槍打死，這樣的死法簡直太虧了，如雷般的鼾聲很快便在相對安全的德占區廢墟中四下而起。

但對于碼頭上正準備登船的馬拉申科而言，今夜注定是已經沒有機會去好好睡上一覺了。

“快點，大家動作快！我們有十分鍾時間登船，把能帶走的東西都從車上卸下來，多去幾個人幫維修營搬重東西，那邊的.......”

矗立在車隊邊指揮登船的馬拉申科一句話還沒說完，一陣從不遠處飄來的争吵便打斷了馬拉申科的思緒。

“這孩子從哪兒跑出來的？他家長呢？快來人把這孩子帶走！”

“放我過去，我要見馬拉申科團長，快放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