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大林把話說的很死,隻留給了朱可夫一點點的回旋空間。
但對于朱可夫而言,即便隻是這一點點回旋的空間,自己也要努力争取借以達成自己想要的最終結果。
輕輕舒了口氣的同時組織好了語言,再次開口時的朱可夫依舊是一如既往的氣定神閑。
“如果您同意撤回近衛第一重型坦克突破團,斯大林同志,我希望能夠将馬拉申科調往坦克兵學院出任高級教官、同時讓他作爲核心團隊人員,直接參與并指導我們紅軍未來坦克的發展規劃提出建議。”
“這不單單是我個人的意思,還有科京同志的建議在裏面。”
“前些日子我收到了科京同志以個人名義向我發來的信件,他在信件裏詢問我馬拉申科的下落如何,他輾轉很多途徑都聯系不上馬拉申科。有一些設計上的靈感他希望能夠聽取馬拉申科的意見和看法,他在信裏告訴我他們二人的上次相見使他受益頗多。”
“科京同志認爲,馬拉申科如果好好培養并接受一些系統化的坦克設計專業教學後,有很大可能成長爲一名出色的坦克設計師。他在前線上久經考驗有豐富的實戰經驗,同時還是坦克兵學校畢業有足夠的文化知識來從事這份工作。”
“沒有比他更适合栽培的人,這是科京同志在信件裏告訴我的原話。除了這些以外,我個人認爲如果讓馬拉申科擔任坦克兵學校的高級教官,以他的戰鬥經驗必然能将我們的新兵戰鬥素質和技術拔高一個層面,這是整體戰略上的巨大收益,斯大林同志,我認爲這非常值得。”
在朱可夫闡述自己心中所想的這段時間裏,斯大林已經再度拿起桌上的煙鬥輕輕敲了敲,往裏面重新填滿了煙絲,伸手劃亮了一枚火柴再次開始了吞雲吐霧。
“其實你更多的是想把馬拉申科一人調出斯大林格勒,近衛第一重型坦克突破團隻是一個添頭,我說的對嗎?朱可夫。”
“.......”
朱可夫沒指望自己的這點蒙混過關把戲能騙過慈父同志,充其量隻是讓自己的話說起來變得好聽一些、不那麽刺耳,隻是連一句話都擋不住的最終結果卻還是令朱可夫心中感到有些沮喪。
論玩政治和耍心眼,朱可夫在斯大林面前就是嬰兒和壯漢的差别。
“您說對了,斯大林同志。”
被慈父拆穿了小把戲的朱可夫索性倒也不再藏着掖着,當場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自己心中真實所想全部直截了當地說了出來。
“事到如今馬拉申科一人的重要性已經足以勝過一支團級部隊,當然還遠不止于此,準确來說的話我認爲隻要能把馬拉申科放到他适合發揮的位置上,他的作用可能抵得上兩個、三個、甚至好幾個師。”
斯大林并未直接否認反駁朱可夫的話語,當然也沒有當場承認或者是予以贊同,僅僅隻是手扶着煙鬥,以那張足以令絕大多數人都看不透的撲克臉表情繼續說道。
“說下去,我在聽,朱可夫。”
“是的,斯大林同志。”
想把慈父說服絕非簡單的易事,朱可夫在來之前就已經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眼下所遇到的暫時困難完全在他的預料之中。
“我想表達的核心觀點是,斯大林同志,馬拉申科大可不必繼續戰鬥在一線上,在後方、在學校裏、在設計所裏、在很多地方上都有可以讓他發揮出更大作用的崗位。”
“我們的祖國正處在無比艱難的動蕩時期,我認爲我們應該讓所有的同志都能夠被合理發揮最大的才能。特殊時期應該執行特殊的做法,斯大林同志,這就是我想要告訴您的核心觀點。”
聽到這裏已經基本确定朱可夫心中是怎麽個想法的斯大林取下了嘴中的煙鬥,輕輕托在手裏磕了磕桌角之後緊接着便開口回道。
“你的想法是對的,理論上來說是這樣,朱可夫.......”
沒等心中一喜的朱可夫喜上眉梢、笑出聲來,話裏有話的慈父緊接着便把一盆冷水當場潑了過來。
“但是最适合馬拉申科發揮他自己最大作用的地方并不在後方,他不是一個坦克學校教官當然也不是坦克設計師,他是一名肩負着自己的使命和祖國賦予他榮耀的坦克英雄。”
“祖國需要他繼續戰鬥在一線上,就像我之前親口告訴過你的那樣,活在身邊的英雄比躺在墳地裏的屍體更能起到鼓舞和激勵作用!距離越近,效果也就會越好!”
“現在我們可以換個說法,戰鬥在前線的英雄比後方默默無聞的人能發揮出更大的作用。如果你不相信的話可以去莫斯科的街道上随便問問,看我們的人民是知道馬拉申科更多還是了解科京同志更多,答案是毋庸置疑的。”
“當然,也就像你說的,我們正處在一個祖國動蕩不安的特殊時期,人民、戰士、指戰員、所有的人都需要以英雄作爲榜樣!這個英雄的榜樣最好殺敵無數,卻又是敵人殺不死、砸不爛、想方設法都無法消滅掉的,最好還要距離戰士們足夠近,在這一點上沒有比馬拉申科更合适的人選。”
“甚至就包括你,朱可夫,你距離戰士們的距離都不如馬拉申科距離戰士們的距離來的近,你覺得呢?”
朱可夫的想法并沒有錯,當然,這也并不意味着斯大林的想法是爲了一己私利。
準确來說,他們兩個人都沒錯,隻是不同的出發角度決定了二人思考最終結果的迥然不同。
至少在晚年到來之前,身處二戰的朱可夫仍然是一位非常純粹的軍人。
朱可夫腦袋裏所有的想法都是圍繞着軍事戰略利益最大化的角度出發去做考量,換句話說,什麽事情對紅軍的長遠發展更爲有利,朱可夫就會力薦并支持這件事情表達自己的站位想法。
軍人隻考慮軍人該做的分内之事,對于政治上的事情既不插手也不過問,出了再大的問題也能當做沒看見一般繼續擺好自己的身份做自己該做的事情。
斯大林能賦予朱可夫如此大的信任和權力,并非是沒有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