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倒回到幾天以前,整理了一天作戰彙總報告的朱可夫,正在象征克裏姆林宮内最高權力所在的辦公室内,向近來精神狀态一直未見有所起色的慈父斯大林同志彙報着工作。
“敵人在最近一段時期的攻勢已經有所減弱,我們成功遏制住了敵人的第二輪進攻,保盧斯和他的第六集團軍進攻能量已經被極大程度地削弱了。德國人想要速戰速決的圖謀已經宣告流産,戰鬥開始進入到了有利于我們的僵持階段。”
“但是我判斷敵人不會這麽善罷甘休,第六集團軍雖然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損失但還不至于傷筋動骨,他們的實力尚且存在。依照保盧斯此前表現出的作戰風格和德軍今年早先的戰略部署态勢,我判斷第三輪進攻應該會很快到來,并且這很有可能會是規模最大的一次。”
手中翻閱着作戰彙總報告的慈父斯大林同志嘴裏叼着煙鬥吞雲吐霧,一邊聽着崔可夫向自己進行的陳述報告,終于放下手中文件時的臉色已經相對緩和了許多。
“這很好,朱可夫,我在報告中看到我們的部隊打的很頑強,這是對的。一定要把敵人的銳氣挫敗在斯大林格勒,挫敗在這座他們注定無法赢得勝利的城市裏讓他們再次品嘗到失敗,這将會對我們下一階段的戰略部署極爲有利。”
手扶着煙鬥深深吸了口煙氣,唇齒間能夠感受到濃郁苦澀而悠長味道的斯大林很快繼續說道。
“至于你說的第三輪進攻,你和華西列夫斯基去商量一下對策,拟定出一個切實可行的應對計劃、盡量做到穩妥,不求徹底消滅敵人但一定不要丢掉我們手中的既有優勢。一定要把相關的細節給方面軍司令部傳達到位,确保萬無一失。”
事到如今的慈父同志已經腦子轉過了彎來,不再追求短時間内消滅多少多少敵軍,而是聽從了朱可夫的建議放緩戰略激進态勢做到穩中求勝。在穩住斯大林格勒的戰局确保戰略僵持已成既定态勢之後,再展開準備妥當的戰略大反攻,把疲憊不堪的敵人一口氣徹底吃掉。
過飽了煙瘾的慈父同志敲了敲手裏的煙鬥準備将之放在一旁,腦袋瓜子轉的飛快的朱可夫卻在這時瞅準了時機再一次開口。
“您還記得近衛第一重型坦克突破團這支部隊嗎?斯大林同志。”
“嗯?”
剛剛把手裏煙鬥放在了支架上的慈父聞言後若有所思,在浩如煙海的記憶中稍稍找尋了片刻後很快便徑直點了點頭。
“記得,這支部隊在斯大林格勒一号火車站同敵人反複争奪控制權、幾度易手,在控制住了局勢後又被調往了馬馬耶夫崗,擊退了盤踞在山崗上的敵人爲我們奪回了優勢。團長的名字叫做馬拉申科,你經常和我提起這個小夥子,我說的對嗎?”
朱可夫很慶幸本應貴人多忘事的慈父斯大林同志居然還能記得馬拉申科這個小角色,如此一來倒也省了他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是這樣的,斯大林同志。”
“近衛第一重型坦克突破團從哈爾科夫一直戰鬥到斯大林格勒,從今年的戰鬥開始以來還從未好好休整過一次。”
“這支英雄部隊已經經過了至少五次大規模的戰地補充,小規模的零星補充更是不計其數,部隊的戰士們幾乎換到了彼此間都互不認識、初次見面的程度,裝備質量也是參差不齊,整支部隊的戰鬥力下降的十分嚴重!”
端起桌上的水杯輕輕抿了一口,并沒有直視着朱可夫雙眼的慈父同志雙睦中不知是在想些什麽,就連一直盯着慈父同志的朱可夫自己也說不出其中的味道。
不置可否的慢條斯理中緩緩蓋上了水杯的杯蓋,被大胡子遮住了差不多半張臉的慈父同志仿佛若有所思,但卻仍舊無法看透到底在想些什麽,在将近二十秒時間過去後終于向着朱可夫給出了回複。
“你的意思,撤回近衛第一重型坦克突破團,讓他們回到後方休整補充?”
朱可夫最大的特點就是在斯大林面前絲毫不掩飾自己的真正想法,向來敢做敢說不摻半句假話和虛僞做作。
這是斯大林最欣賞朱可夫的一點,當然這次也扔不例外。
“是的,斯大林同志。我認爲有必要保留住這支英雄的部隊,同時我也非常看好并欣賞馬拉申科同志,他是一名信仰堅定并且充滿開拓思維的基層指戰員,帶給了我甚至是科京同志很多啓迪,我主張應該争取讓他活下去而不是犧牲在斯大林格勒。”
面對朱可夫的直言進谏,斯大林并沒有直接給出答複而是再一次進入了沉默狀态不置可否,身爲最高領袖的慈父同志正在快速權衡着朱可夫建議所帶來的利弊得失。
斯大林格勒方向上所有的部隊都在堅持戰鬥、死戰不退,在這個時候主動撤下一支頭頂着近衛榮譽稱号的部隊回到大後方不是最優選擇。站在政治和領袖角度去考慮這件事的斯大林所想到的,更多的是這麽做會對前線其他的部隊和指戰員帶來怎樣的潛移默化影響。
但另一方面,朱可夫的話也讓斯大林開始站在另一個角度開始考慮事情。
如果近衛第一重型坦克突破團連帶着那位被朱可夫親自稱贊的馬拉申科團長,一起全軍覆沒在斯大林格勒的話,又會造成怎樣的不利影響?
近衛第一重型坦克突破團是第一批被授予近衛番号的英雄坦克部隊,某種程度上來說有着非同尋常的特殊意義。
再者,斯大林也曾經親自做出了多次指示,在前線的衆多浴血奮戰部隊中挑選出了近衛第一重型坦克突破團作爲英雄典型,要求政治宣傳部門加大力度對其事迹進行宣揚歌頌,堅定人們的戰鬥到底決心并鼓舞前線紅軍部隊的士氣。
這麽一支真理報頭條的常客部隊被徹底消滅在斯大林格勒,斯大林擔心那些無所不用其極的德國佬會不會把這件事當做反面教材,大肆宣揚傳播對蘇維埃進行反攻倒算,進而在精神上和大喇叭裏把英勇無畏的紅軍近衛部隊踩在腳底,同時還順帶打擊一波己方的士氣。
真要這樣的話,到頭來可能還會鼓舞敵人的士氣,往大了說甚至整個一線上的德軍作戰部隊都會受此影響。
斯大林可是清楚地知道希特勒和他那個狗肉兄弟戈培爾的吹牛本事有多大,死的說成活的、白的說成黑的的天大本事,絲毫不比蘇維埃的宣傳部門差到哪兒去。這其中可能涉及到的政治博弈和暗流湧動結果如何,就全看斯大林自己的最終決定了。
沒顧得上看表的朱可夫無法精确計算慈父斯大林同志到底考慮了多長時間,隻知道斯大林的開口答複之時正是煙架上的煙鬥徹底熄滅、不再絲縷冒煙的那一刻。
“如果我同意撤下這支部隊,談談你計劃中的後續安排,朱可夫,僅僅隻是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