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羅夫政委親口預言了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機會親眼見證到的時刻,深信不疑和真誠的眼神中不添半點虛假充滿了堅定。
也是從這時候開始起,馬拉申科終于清醒地意識到了自己此前一直存在的一個錯誤認知點,一個被慣性思維和狹隘偏見束縛住的思維盲區。
用國家的邊界線和後世的眼光根本無法正确、公正地評價這個時代的共産主義者。
他們的心中充滿理想、願意爲了偉大而正義的事業去獻身戰鬥,尤其是像彼得羅夫政委這種從保衛新生的蘇維埃一路戰鬥到今天的堅定共産主義者,更加無法用來自後世的眼光去對其加以判斷和評定。
如果不是親身經曆并身處這個時代,馬拉申科可能永遠都不會相信這個世界上曾經有這麽一群人真實存在過。
不論是彼得羅夫政委、還是那個隻存在于書簽和字裏行間當中的陳興國,馬拉申科終于意識到了身處這個特殊時代下的他們有一個共同的名字:堅定的共産主義戰士。
記憶中的彼得羅夫政委一番話,在幾分鍾前啓發了馬拉申科并爲其開啓了一扇新的窗戶。
古老的中國曾經因爲長期的孬弱而被列強視作可以随意欺壓的軟柿子,但卻很少有西方人願意去研究分析這個古老的國家在人類戰争史上創造了多少個奇迹。
“當那頭紅色的東方巨龍蘇醒時,世界将見證他的力量。”
即使蘇醒的時刻在這條時間線當中還遠未到來,但此時此刻的馬拉申科仍舊可以拍着胸脯擔保自己接下來所說每一句話的絕對真實。
“論起戰争藝術,中國人是他德國佬的祖宗!”
馬拉申科真正開口之後的每一句話都是在場衆人所沒想到的,而那場即将到來的戰鬥也将因爲馬拉申科的大膽計劃而載入史冊。
“那些古老的中國人曾經在2600年前揭示過戰争的真相: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我們的戰士第一次沖向馬馬耶夫崗時,他們抱着必勝的信念和一定要将入侵者格殺在山頭的決心,但他們被擊退了、傷亡大到足以屍橫遍野的程度。”
“指揮員命令戰士們重整旗鼓,戰士們照做了,他們以一如既往從未動搖過的堅定信念繼續沖向馬馬耶夫崗。但是上一次失敗的潛在陰影已經在無形中影響了每一個活着的戰士,這與信仰是否堅定無關,隻是人類身爲高等生物擁有的高級心智所衍生的必然心理暗示。”
“戰士們士氣高昂、意志堅定,但失敗的陰影總是在如影随形地影響着他們,再次踏上上一次失敗的沖鋒道路時,我敢肯定所有人的心裏都會閃現過哪怕一秒鍾的不自信疑問。”
“這一次會成功嗎?”
馬拉申科的話語像是一道晴空霹靂一般砸在了與會現場所有人的腦袋頂上,包括崔可夫自己。
馬拉申科不光敢在衆目睽睽之下把這樣大膽的話給說出來,更重要的是馬拉申科一針見血地刺痛了所有人心裏的共同痛點。
連我們這些高級指揮員和參謀們都懷疑和扪心自問過的問題,前方要拿生命去換取勝利的戰士們又怎麽不會發自真心地去問自己,哪怕隻有壓根沒有表現出來的、可能連一秒鍾都不到的時間。
沒有人打斷馬拉申科的發言,自始至終都未懷疑過自己的馬拉申科繼續向在場的衆人堅定訴說。
“殘酷的戰場蒸騰着每一個戰士的心智,多一次的失敗隻會讓這份蒸騰更加強烈。”
“當沖鋒變成了一種機械式的重複操作、當失敗和撤退成爲了能讓肌肉都留下記憶的必然結果。慣性思維會更加禁锢住本可以勝利的戰術指揮,随着失敗次數的增多隻會越套越緊,并且不會被察覺,第三次的失敗和第五次、第十次的失敗就再也沒有任何本質上的差别。”
“我雖然剛剛來到馬馬耶夫崗山下不久,還不清楚具體的情況,但我想請與會的每一位同志在心裏都問自己一個問題并回答出真實的答案,不必嘴上去說,自己回答自己就可以。”
“自打我們被德國佬趕下馬馬耶夫崗以來,嘗試将之奪回來的失敗已經重複上演第幾次了?”
沒有一個人用語言回答馬拉申科的問題,整個會場簡直安靜到針落可聞的詭異程度。
馬拉申科清楚每一個人心中會交代出怎樣的回答,已經是時候抛出來的話語在沉寂了數秒之後終于再一次從馬拉申科嘴中脫口而出。
“最後一個問題,在與我們的失敗同時的情況下,那些據守山崗上的德國佬已經把相似的勝利重複上演多少次了?”
“........”
馬拉申科說的沒錯,古老的中國人早在2600年前就已經揭示了戰争的真理。不論時代如何變遷、歲月如何曆練,這些古老的戰争真理卻自始至終從未改變。
中國人能夠揭示戰争的真理,同樣也有對應一切戰争真理的破解之道。
而攻克馬馬耶夫崗這個難啃死結的破解方法,此時此刻的馬拉申科早已經了然于胸。
“近衛第一重型坦克突破團的到來是一個重新啓動的按鈕,同志們。明天的戰鬥将會是一個從零開始的新起點,重新開始後的第一次“一鼓作氣”,将會爲我們赢得這場戰鬥的勝利!”
馬拉申科的話已經在爲在場與會的所有人揭開禁锢在慣性思維上的枷鎖。
所有的人都開始換一個角度不再以失敗爲最終結果考慮問題,而是在以勝利的唾手可得去思考如何能将其化作現實的戰術。
捅破這層近在眼前卻又被絕大多數人視若無物的窗戶紙,隻需要一個能看透一切的人主動上前伸出食指将其大膽捅破即可。
透過這個被戳破的孔洞,所有的人都将看見隐藏在其後的光芒。
覺得自己已經沒有必要再繼續說下去的馬拉申科無視了其他人,同崔可夫輕聲低語幾句之後示意自己會到會議室外面去等候。
同樣還是那名方才沖着馬拉申科大呼小叫的中校參謀,隻是這一次他的語氣和态度顯然已經截然不同。
“您能告訴我,您爲什麽會如此堅信一定能夠勝利呢?馬拉申科同志。”
已經背對着在場衆人的馬拉申科并沒有回頭地笑了笑,邁步離去的背影隻留下了一句話供人沉思。
“被我們團送進戰俘營和墳地裏的很多德國佬大概也想問這個問題,我覺得這并不難以回答。”
“因爲近衛第一重型坦克突破團,就是爲了把履帶碾在那些德國佬的腦門頂上來赢得勝利而生的,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