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僅僅時隔一個星期之後，奧斯海姆少将終于意識到自己當初那番得意忘形的發言到底有多麽愚蠢。

以往那些屢試不爽的迂回穿插戰術在這座廢墟林立的破城當中根本起不到一丁點作用，那些擅長打防禦戰的俄國人占據了天時地利人和将己方堵在城裏各種肆意蹂躏。

大炮運不進來，飛機投鼠忌器。

技術裝備上的優勢在這座該死的城市裏被抵消到幾乎趨于零的程度，那些俄國人終于能在第二次哈爾科夫戰役的失敗之後同己方站在無限接近的起跑線上。

這樣的結果是不是俄國人想要的，老實說奧斯海姆少将心裏并不清楚。

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包括自己乃至是保盧斯司令在内的所有人肯定都不想見到這樣的場面，沒有人提前料到這場本該是收尾的攻城戰鬥竟然會打得這麽艱難而寸步難行，眼下甚至都被這些俄國佬給逼到了必須做出生死存亡選擇的絕路之上。

爲什麽？到底是什麽原因讓本該美好的事情變成了這樣？這到底是哪一個環節出現了緻命問題？

“奧斯海姆？奧斯海姆！”

身旁參謀長的咆哮聲将一度思考到有些失神的奧斯海姆少将給瞬間拉回了現實。

面帶尴尬神色轉頭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參謀長，知道自己方才有多失态的奧斯海姆少将緊接着開口出聲将話題切回了正軌。

“你是想告訴我現在必須要撤退，是這個意思嗎？”

有點超乎奧斯海姆少将的預料，身旁的參謀長對于自己此番言論倒是顯得相當波瀾不驚好似早已預料到一般。

“你如果想這麽認爲也可以，事實上我的意思也和這個差不多。至少要暫時先後撤把部隊重整起來，亂糟糟地這麽繼續打下去受損失更大的最終隻能是我們。”

手扶着望遠鏡依舊在觀察前線戰局的奧斯海姆少将不置可否，能夠清楚意識到戰局的他顯然此刻心裏充斥着相當程度的矛盾，以至于一時間無法做出決定給參謀長一個準确的答案。

良久，憋了好半天的奧斯海姆少将終于說出來一句連自己都感覺不明所以的話來。

“你覺得保盧斯司令會同意嗎？哪怕僅僅是後撤重整部隊。”

“.......”

從一個人說話的語氣，可以判斷出這個人是在單純的闡述還是在自己也拿不定主意的反問，在參謀長看來奧斯海姆少将顯然屬于後者。

眼下是生死攸關的時刻毋庸置疑，可奧斯海姆少将還在爲了保盧斯司令是否會同意後撤這種事而猶豫不決。

以往的奧斯海姆少将可從來沒有這樣過，性格勇敢堅毅、指揮戰鬥沉着冷靜不失大将風範，跟着奧斯海姆少将搭檔讓參謀長始終有一種很對胃口而合作愉快的感覺。

奧斯海姆少将爲什麽會變成眼前這副判若兩人的模樣？

參謀長覺得很可能是保盧斯之前那通電話的緣故。

保盧斯司令在電話裏到底講了些什麽，連話筒都沒摸到的參謀長一無所知，隻能從當時奧斯海姆少将那陰晴不斷的面容神色上猜測出一二，電話那頭的保盧斯司令顯然不是在說什麽好話。

一通電話能把一個人的性格直接扭成這種判若兩人的狀态，參謀長簡直覺得這是世界上最令人驚奇的不可思議詭異之事。

再這麽繼續猶豫下去的話會有何種結果就是拿腳後跟都能猜得到，已經無法容忍自己的搭檔再這麽畏首畏尾下去的參謀長正準備用最嚴厲的語氣說點什麽，身後辦公桌上的電話突然如午夜兇鈴一般急促響了起來，令奧斯海姆少将和參謀長二人幾乎是同一時間回過頭去。

“.......”

不同于前沿指揮所中的其它電話，這部電話是用來和集團軍司令部保持直接聯系的專線，以防在緊急情況下出現電話被占用或是其他電話線被炸斷而聯絡不上司令部的情況。

保盧斯說好他會在天黑傍晚時再打電話過來，眼下這種時候提前打來的電話預示着什麽，光是想想就讓人覺得有些不寒而栗。

“我們麻煩大了......”

“但總得去面對，不是嗎？”

簡短的話語成了接起電話前的最後彼此對白，伸手握住電話筒将之提到耳邊的奧斯海姆少将還未來得及開口，電話那頭的先聲奪人緊接着便傳入了耳畔。

“我接到消息，俄國人的飛機對你們進行了轟炸，據說傷亡慘重。情況屬實嗎？奧斯海姆！”

說話的聲音毫無疑問正是保盧斯本人無疑，奧斯海姆少将就是耳朵聾了一大半也能聽得出來這個自己異常熟悉的聲音。

奧斯海姆少将不知道保盧斯是如何這麽快知道自己被俄國人空襲的消息的，當然也沒空去想這到底是爲什麽。

深吸了一口氣之後，盡量放平了自己語氣的奧斯海姆少将緊接着便向電話那頭的保盧斯開口回道。

“消息屬實，保盧斯司令，我正打算向您彙報，俄國人的戰機剛剛猛烈空襲了我們！已經前出陣地發起進攻的部隊遭遇到空襲損失慘重，那些俄國佬緊接着就抓住機會向我們發起了反突擊。”

“我剛剛下令要求部隊原地抵擋住那些俄國佬的反撲，把他們擋回去之後繼續發起進攻。截止目前爲止情況還算順利，值得強.......”

“這樣就很好，奧斯海姆，你的命令和判斷是正确的。”

.......

奧斯海姆少将手握着電話筒愣住了，他沒有料到電話那頭一直都很平靜的保盧斯會突然在這個轉折節骨眼上打斷自己，這是有什麽原因或者意圖嗎？

來不及讓手握着話筒有些失神的奧斯海姆少将完全想明白，電話那頭“乘勝追擊”的保盧斯緊接着便以不容置疑的語氣繼續開口說道。

“我已經下令周邊幾個街區的部隊暫停攻勢向你靠攏，我對他們的命令是“用最快速度趕往火車站”。”

“在那之前，奧斯海姆，做好你做該做的事情！我已經聯系了裏希特霍芬男爵，通報了那些俄國佬的飛機死灰複燃的事情。裏希特霍芬男爵請我轉告火車站的指揮官，也就是你，奧斯海姆，幾支空中巡邏的戰鬥機編隊正在向你所在位置靠攏，接下來的幾個小時裏絕對不會再有俄國人的炸彈扔到你的頭上，你可以專心去攻打傍晚時我們約定的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