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一個人可能會讓人感到悲傷與驚訝,但當死去的人數被擴大千萬倍擴張到一個無比膨脹的情況時,這也僅僅隻是一個數字罷了,對于眼下的馬拉申科來說正是如此。
爲犧牲者而悲泣在眼下來說并不是時候,安慰好還活着的人并讓他們振奮起來打起精神,這才是馬拉申科眼下的當務之急。
能夠受到馬拉申科的親自探望慰問,這讓這位名叫沃羅申科的車長感到始料未及而又驚又喜,一時間甚至連話都說的有些結巴。
“團長同志.....我...我,我很好,沒什麽大問題!對了,團長同志,我向您申請傷愈之後返回部隊!沒了雙腿我依然能勝任好車長的職務,我想要繼續戰鬥在自己的崗位上直至爲國犧牲,又或者是最終走向勝利!”
“.......”
一個失去雙腿之人還想重返部隊繼續爲國而戰,這樣的情況不免讓馬拉申科有些意外。
其實就在剛剛初見這位沃羅申科車長的第一眼,馬拉申科已經做好了向上通報的準備,打算讓這位沃羅申科車長獲得自己應得的榮譽後成爲一名英雄光榮退伍回到自己的故鄉,與親人和朋友們一道分享這份榮耀帶來的喜悅。
沃羅申科車長提出的要求顯然讓馬拉申科始料未及,稍稍一愣并思索片刻後的馬拉申科緊接着給出了試探性的回答。
“你确定要這麽做嗎?沃羅申科同志。我理解你想要保衛祖國的心情,但是你的身體條件客觀來說并不符合要求。一旦戰鬥中出現了意外,比如需要棄車,你可能連逃生的機會都會比其他人艱難許多。”
馬拉申科并沒有指望能僅憑這一番話就讓面前這位神情堅定的車長打退堂鼓,僅僅隻是希望沃羅申科車長能夠對自己重返部隊以後會面臨着怎樣的戰鬥環境,有着一個比較清楚的認知。
不出馬拉申科所料,沃羅申科車長緊接着報以的回答幾乎是在不假思索中直接脫口而出。
“我知道我會面臨怎樣的情況,團長同志,并且我已經做好了準備!”
“我們家是哥薩克人,我們哥薩克人沒有膽怯退卻的時候!隻要我能回到部隊,我保證我一定可以完成所有的戰鬥任務,團長同志,請您一定答應我這個請求!”
在俄國的曆史上,哥薩克人被稱作沙皇手中最鋒利的馬刀,是俄羅斯帝國東征西讨開疆擴土的一支不可或缺力量。
到了十月風暴紅色革命的一聲炮響之後,蘇聯紅軍中資曆最老元帥之一的布瓊尼元帥,将哥薩克騎兵形容爲“馬背上最好的戰士與保衛祖國最鋒利的馬刀”。
盡管這位老元帥曾經因主張坦克在軍隊中無法取代騎兵的作用,而受到過一些非議甚至是嘲笑,但馬拉申科确認爲布瓊尼元帥至少說對了一件事情。
這些英勇剛毅的哥薩克人的确是馬背上最好的戰士,自馬拉申科來到這個陌生世界以來,親眼所見和親身經曆過的很多事情都已經印證了這一點。
即便是傳統血肉之軀的馬背變成了鋼鐵鑄造的冰冷之軀,以骁勇善戰而著稱的草原騎兵們也從未改變,一直都是如此。
伸出右臂輕輕拍了拍這位足以令自己感到敬佩的車長肩膀,一個莊嚴的承諾随即從馬拉申科的嘴中脫口而出。
“我向你保證,沃羅申科同志,隻要你的身體條件允許,近衛第一重型坦克突破團永遠會有一輛坦克的車長位置是留給你的。”
“保重好自己好好養傷,我和政委同志還有所有的戰士們都期待你重返部隊的時候。”
來自馬拉申科的保證讓這位後半生都注定無法再用雙腿行走的車長瞬間變得異常激動,内心中的感激之情在簡直無法用語言來表達的情況下,毅然決然地選擇了再一次向着馬拉申科一記敬禮。
面對眼前的如此情景,馬拉申科僅僅隻是微微一笑之後随手向着這位車長報以了回禮,在予以最後的眼神鼓勵和輕拍肩膀之後緊接着轉身走向了下一位傷員的位置。
“您知道美國是怎樣形容蘇聯紅軍的嗎?”
剛邁開腳步還未來得及落地的馬拉申科卻忽然聽到了身旁傳來的熟悉腔調,卡拉切夫這一句冷不丁冒出來的話語的确讓馬拉申科感到有些始料未及。
“......爲什麽會突然這麽說?”
比起馬拉申科的一連問号,兀自搖頭的卡拉切夫醫生隻是笑笑。
“沒什麽,隻是看到剛才那一幕突然有感而發,您想聽聽答案嗎?團長同志。”
“......”
“好吧,我洗耳恭聽,如果你願意講的話。”
在2歲時就因爲那場十月革命而舉家逃往了美國,自記事兒開始起就是在美國長大的卡拉切夫對于自己的童年有着相當完整的記憶。
“在我小的時候,我身邊那些美國孩子們總是說我是沙皇養的狗,現在狗主人被一幫農民和工人亂棍打死了,狗就成了喪家之犬隻能逃到美國來避難。老實說這曾經困擾了我很長一段時間,甚至就連那些黑人都可以随便瞧不起我,不過好在有我媽媽的關心算是挺了過來。”
刻意放慢了腳步的馬拉申科在豎起耳朵仔細聆聽,卡拉切夫的訴說也仍在繼續。
“長大以後,我在學習方面有一些建樹成績很好,也遇到了很多沒有歧視我而是報以認可的老師和同學。但是任何事物都有兩面性,團長同志,這您是知道的,那些流言蜚語和糟糕的咒罵對于我來說從未停止過。”
“我的一些同學将蘇聯紅軍說成是反噬主人的惡犬,一群腳上沾滿泥巴的農夫和渾身都是汗水酸臭味的工人拿着沙皇分給自己的幹活工具,把自己的沙皇主人打死在了世代都屬于沙皇的土地上。”
“蘇聯紅軍是一支無惡不作的亡命徒軍隊,他們殺害地主和資本家還将他們吊死在路燈上示衆,甚至連被害者的家人和孩子都不放過。杜蘭蒂能拿到普利策獎根本就是個笑話,他隐瞞了烏克蘭大饑荒的事實隻報道五年計劃,收了斯大林給他的錢,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共産主義者,這樣的言論在美國已經是鋪天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