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顆裝藥量112克的M39卵型手雷威力并不算太大,但把完整的人體攔腰炸碎成血漿飛濺的肉塊已然足夠。
幾乎是貼着座車首上裝甲崩裂開來的大量粘稠模糊血肉,的确如對坦克這種重裝備有一些了解的魏克斯上校所預料的那樣,起到了應有的實際效果。
被一整塊帶血碎肉瞬間糊住了駕駛員觀察窗,失去了視野隻剩下一片血色黑暗的謝廖沙不得不強行停車松開了油門踏闆。保持全速沖鋒狀态的IS重型坦克原型車,甚至于因爲慣性作用繼續往前沖出了好幾米的距離才堪堪停下。
“車長同志,我什麽都看不到了!”
“我知道,謝廖沙。”
手扶着車長潛望鏡依舊目不轉睛的馬拉申科,在這種極近的距離上非常清楚方才到底發生了什麽。
準确來說的話,馬拉申科甚至看到了那個德軍指揮官,是如何從自己的口袋裏掏出兩枚明顯是早已準備好的手榴彈,強行扯掉了套在食指和中指上的便攜環之後再猛然間拉火,再塞到那個架着他一路奔逃的另一名德軍上衣口袋裏的。
連以裝填手身份就待在馬拉申科身邊距離最近的基裏爾都沒有注意到的是,從方才開始起就一直波瀾不驚的馬拉申科臉上竟然有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表情變化。
如果基裏爾有幸及時看到的話,那麽他就不難發現。
此時此刻浮現于馬拉申科臉上的這種不易察覺表情變化,若是以人類的語言方式來加以描述形容的話......
叫做憤怒。
沒有給謝廖沙下達更進一步命令的馬拉申科,緊接着便在一語不發中一把掀開了自己頭頂的炮塔艙蓋,在赤手空拳的情況下将上半身探出了炮塔一把握住了專門給他新增設的車長機槍,照門套住準星再瞄準目标的一氣呵成三點一線操作緊接着便對準了近在咫尺的目标。
輕呼一口氣的馬拉申科,用了不到一秒鍾的時間來讓自己的大腦完全融入進人槍合一的精确瞄準狀态。
口徑高達12.7毫米的德什卡重機槍有着足以毀滅輕型裝甲載具的強大威力,打在血肉構造的人體之上會有何等後果自然是可想而知。
如果可以的話,馬拉申科想要留那個雜碎一條活命,至少要讓他在自己認爲合适的時候用同樣是自己認爲合适的方式去慢慢的向死亡。
确信自己已經瞄準了想要瞄準部位的馬拉申科扣動手指猛然開火,以彈鏈串聯安置于彈藥箱中的12.7毫米機槍彈立刻躍動起來化作火舌,從火光暴起的槍口中瘋狂向外噴吐而出。
連半履帶裝甲車都可以輕而易舉撕穿防禦的12.7毫米重機槍彈精準打入了兩條小腿,在土石碎渣被打得飛濺的同時将用以逃命的雙腿當場打斷,瞬間失去平衡向前慣性撲倒的殘破軀體立刻就發出了刺耳的哀嚎。
“腿...我的腿!”
烏拉!!!
烏拉——
與痛苦哀嚎聲齊聲響起的,還有從車站南面在愈發接近當中緊接着傳來的震天怒吼聲。
契爾琴科夫師長完成了自己應盡的任務,指揮着部隊撕開了聚集在車站南部負隅頑抗試圖抵擋住紅軍反攻的德軍臨時防線,緊接着便下令讓部隊繼續發起沖鋒朝着馬拉申科所在的車站北面方向一路進發。
纏在馬拉申科屁股後面一路咬着跟過來的德軍大部隊,在始料未及的情況下遭遇了契爾琴科夫師長指揮的齊裝滿員步兵師當頭棒喝。
準備不足的倉促應戰被集中兵力的優勢沖鋒迅速遏制并當場擊退,短兵相接的激烈戰鬥緊接着就在南北走向的火車站中央區域爆發開來。
但不論那些從身後傳來的槍炮聲和喊殺聲有多麽激烈,至少在此時此刻的現在,馬拉申科所面對的最後一名殘餘德軍就隻剩下了那個被自己廢掉雙腿的渣滓。
比起從目所能及的視野範圍内如海浪一般密集向北支援沖鋒而去的蘇軍士兵,已經徹底失去行動能力的魏克斯上校更加懼怕眼前這個親手打斷了自己的雙腿之後,緊接着就從靜止不動的坦克炮塔之上一躍而下的面容冷酷男人。
望着馬拉申科手中已經從腰間武裝帶槍套裏拔出的寒芒閃爍配槍,一瞬間幾乎忘記了自己雙腿痛楚的魏克斯上校,緊接着便操起一口流利的俄語朝面前不斷走來的男人當場喊到。
“我...不要殺我!我是德意志國防軍步兵師上校!我知道很多的重要情報,這對你們有大用處!聽着,我們可以合作,我會告訴你我知道的,你隻需要讓我安全活着就行了!”
一臉微笑的馬拉申科并沒有直接給出回答,而是不置可否地來到了坐在地上的魏克斯上校身邊,蹲下身來以幾乎平等的視角姿态緩緩開口說到。
“知道很多重要情報?還願意與我們合作?嗯?那你應該可以活着......”
話音未落中的馬拉申科緊接着又回過頭去,用手中的配槍,緩緩指了指已經下車正在清理糊在觀察窗上碎肉和血污的謝廖沙所在位置,仿佛不帶感情的話語随之脫口而出。
“現在告訴我第一個重要情報,那是怎麽回事兒?”
感受到自己的鮮血和生命力正在從雙腿的傷口快速流失,不想就這麽死在這裏的魏克斯上校隻想以最快的速度證明自己的價值和态度。
“那隻是個下等人!一個卑賤的工人兒子!這種人要多少有多少,隻不過是戰争中淪爲數字的消耗品而已,能替我犧牲生命已經是他最大的榮譽!根本不是什麽關鍵的大人物......”
完全猜錯了馬拉申科問這些話的本意究竟何在。
依舊半坐在地上血流不止的魏克斯上校,眼睜睜地看着馬拉申科從自己身邊緩緩站起身來,冷漠到極緻的表情上根本沒有絲毫準備叫來醫護人員救助自己的意思。
“謝廖沙!開上你的坦克,幹活兒!”
“好的,車長同志!”
已經把血污和碎肉全部清理完畢的謝廖沙飛快回到了自己的崗位上,從再度咆哮而起的柴油發動機澎湃轟鳴聲中似乎已經意識到了什麽,魏克斯上校立刻就被一臉驚恐到極緻的表情爬上了面容。
“你...你剛才說過我可以活着的。”
“哼,活着?”
就矗立在魏克斯上校身旁的馬拉申科已經冷漠到了極緻,早已給這個渣滓準備好的最後一番話語緊接着脫口而出。
“扪心自問吧,世界上怎麽可能會有這麽好的約定?特别是對于你這樣的人渣!”
瞬間瞪大的雙眼之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神色,魏克斯上校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方才所聽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你...你!這...不,我是上校,我有很大的價值,這不可能!他就是一個下賤工人的兒子,你爲什麽要這麽做,爲什......啊!!!”
被謝廖沙精準駕馭着的177号IS重型坦克原型車,從馬拉申科身旁不到半米的距離隆隆駛過,一聲絕望而至死都無法理解殘酷事實的慘叫聲回蕩在硝煙尚未散盡的車站上空,經久不散。
反複打了兩次打火機才将火苗引出點燃了自己嘴中的香煙,深吸一口煙卷背對着身後車禍現場的馬拉申科,随之悄然擡起頭來望向了頭頂的藍天。
“工人的兒子嗎?很遺憾那也是我曾經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