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房門開啓的那一刻,馬拉申科是萬萬沒想到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居然會是突然造訪的瓦圖京。
“司令員同志,您怎麽這時候?”
“怎麽?我麾下最重要的指揮員家裏,我不能來嗎?還是說不歡迎我這個領導。”
瓦圖京開玩笑的語氣顯而易見,馬拉申科當然也能聽得出來,更加沒有不歡迎這一說。
一臉歡笑之餘趕忙側身擺出邀請的手勢,這就算是給自己的頂頭上司,至少是兩小時前還是頂頭上司的瓦圖京給請進了屋。
剛一進門的瓦圖京還沒來得及歇腳,馬拉申科的兩個兒子就一大一小地跑了過來,拽着瓦圖京的褲腿就開始喊爺爺抱。
也不是第一次來馬拉申科家,對兩個孩子都非常熟悉的瓦圖京立刻笑着蹲下,就和馬拉申科剛回家的時候一樣,一把手一個将尼克萊與基裏爾全都抱到了懷裏,任憑兩個孩子捏着自己的臉隻是個哈哈大笑。
“好了孩子們,到媽媽這兒來,爸爸和瓦圖京爺爺要談事情,快過來。”
娜塔莉亞猜到瓦圖京在自己丈夫剛回來不久便突然登門到訪,事先也沒聽丈夫跟自己說起過這事,那肯定是有什麽急事來找。随即從卧室裏走出領走了兩個孩子,給了馬拉申科與瓦圖京談話的空間。
另一邊的客廳裏,剛剛坐下的瓦圖京也自知時間緊迫、情況緊急,随即便開門見山地向馬拉申科開口道來。
“我是爲何而來的,你肯定也知道,所以我就長話短說挑重點了。”
“我剛剛和參謀長同志輪流去勸了朱可夫同志,他依然很固執,但同意取消了調領袖軍回莫斯科以及修改勝利旗的命令。領袖軍的榮譽稱号依然要撤,我猜這件事也不完全是由他做主,再就是你個人的問題。”
話音一頓的瓦圖京依然覺得這是對馬拉申科極大的不公平。
就因爲被迫摻和到這種破事裏去,被朱可夫生拉硬拽當成工具使而不得,馬拉申科就丢掉了柏林衛戍部隊司令員與領袖軍軍長兩個要職,這種事簡直聽起來就讓人搖頭。
但事已至此也沒有别的辦法,已經盡了全力的瓦圖京隻能帶着愧意向馬拉申科說道。
“朱可夫同志依然堅持要撤銷你的職務,但是同意不再進行将伱當做反面教材通報批評這件事。”
“我和參謀長同志都盡了全力去勸他,很抱歉,馬拉申科同志,有些事目前來看确實已經無法再做到了。”
早已坦然接受了現實的馬拉申科一笑,并不覺得這于自己而言有什麽不可接受。
也許正是本就不屬于這個時代的心靈與意志,使得馬拉申科能夠更加坦然地面對并接受這一切,随即向着瓦圖京悄然開口。
“我早就猜到最終的結果可能會是這樣,但我并不後悔這麽做,也沒什麽事是不能接受的。”
“.”
默不作聲的瓦圖京不知道現在該說什麽是好,原本都已經想好了要如何安慰馬拉申科一番,讓其振作起來别就此一蹶不振地頹廢下去。
但馬拉申科無論是心理還是精神狀态,顯然都要比自己預想的情況好出太多太多,事先準備好的那些安慰話語這下也沒用了。
而馬拉申科的開口訴說則仍在繼續。
“我其實很久以前就料到事情可能會有演變到這一步、這一天的時候,有些事情您也知道,是能夠看出苗頭來的。”
“但我總是時刻提醒我自己,朱可夫元帥無論如何都有恩于我。确實如他所說,我能走到今天這一步,與他對我的器重栽培有着密不可分的關系,是他給了我一次又一次的機會讓我成長至今。”
“這些我都沒忘記,所以我更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往深淵裏沖,而我卻什麽都不做。甚至還要看似幫他、實則害他的讓他陷得更深,更加無法自拔、葬送自己,這種事我無論如何都做不出來。”
“所以我決定,甯可賭上我的前程、賭上我和他之間多年來的情誼關系,我也要試着把他拉回來。無論成功與否,這都是我必須去做的事,不以成敗而論。這确實不光是爲了領袖軍,爲了軍人的榮譽,更是爲了朱可夫元帥。”
“隻可惜我失敗了,即便賭上了我的前程和我們的情誼關系,依然不夠,依然還不足以讓朱可夫元帥停止邁向那條不歸路,更無法讓他回頭看看我們曾經所走過的路,看看身後之路和他面前的路到底是多麽的天差地别。”
“——哎”
聽罷馬拉申科這一番發自肺腑的真實想法,同樣清楚這一切因何而起、又是怎麽回事的瓦圖京不止歎氣,更是在惋惜與無奈中搖頭。
“但我還是堅持爲你做了一些事,馬拉申科。就和你剛才說的一樣,我同樣也做不到這麽眼睜睜地看着你陷入絕境而不顧。”
沒想到撤職之後還會跟着這茬的馬拉申科,随即以那有些錯愕的眼光望向瓦圖京,不知該說些什麽。
隻聽瓦圖京接下來的話語已悄然而至。
“我要帶你回東德,隻有在那裏,你才不會被繼續卷進這個旋渦裏。才得以遠離這一切,繼續做你該做和還沒有做完的事。”
“留在莫斯科對現在的你而言太危險了,沒人能預知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尤其是在你被免職之後。”
“這件事已經告知過朱可夫同志了,他沒有提出反對。現在收拾收拾東西吧,我的專機就在機場上待命,等你準備好以後我們立刻出發。”
沒想到自己還會被調回東德的馬拉申科不止倍感詫異,更加爲自己走後的事而感到憂心不已,根本就放心不下。
“那我的家人呢?司令員同志,我的妻子、孩子,她們怎麽辦?”
“我現在已經這樣了,原本是被全軍通報批評的反面教材。我如果這時候棄她們而去,我—我——”
越說越說不下去的馬拉申科看到了瓦圖京示意就此打住的手勢,稍作思索後就事論事的答複也是緊跟着道來。
“你的家人我會做安排,但她們萬萬不能跟你一去東德,什麽原因你是知道的。這個時間點上如果這麽做太過敏感,也更加于你不利、于你的家人不利。”
“相信我,這件事上我會竭盡全力。你隻需要去東德繼續做你該做的事、把一切做好,我向你保證隻要我一天還沒退役,你的家人就一天不會有事,以我軍人的榮譽擔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