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跑嗎?你覺得我們現在還能逃得掉嗎?”
一臉凄慘狀的岡田毅武跪倒在地保持着準備切腹的姿态,在苦笑中兀自搖頭。
也許是被參謀長這麽一說,猛然間把情緒帶起來了,原本都打算對着肚子捅刀了的岡田毅武再一次感慨着開口。
“松本君,你還記得我們當年第一次來到這片土地上時的樣子嗎?那時的你和我比現在都年輕不少,夢想着爲天皇陛下建功立業,那時的關東軍是何等的富有朝氣與威武雄壯呐。”
“.”
被師團長閣下這麽一說,原本握着指揮刀倆手打顫的參謀長一聽這話,那也是思緒立刻飛到了多年以前那段可稱美好的時光當中。
作爲關東軍集團起家時的王牌精銳,第二師團當年便是最早入侵東三省的日軍部隊之一。
而岡田毅武和他身邊這參謀長,也早在當年就已經是第二師團的成員。
隻不過那時的二人身份還沒有如今這麽顯赫,都隻不過是崗村甯次麾下的爪牙走狗。
時光荏苒十餘載過去,卻是沒想到當年作爲先鋒來到東北的第二師團,如今竟然會在同一地點落得個全軍覆沒的最終下場,真可謂是起點和終點相同、天道好輪回。
跪倒在地做切腹之姿的岡田毅武一想到這事兒,就覺得内心極度凄涼又諷刺,緊随其後便是深深的無力感如同夢魇纏繞一般爬滿全身。
“哎,罷了,罷了,一切都結束了——”
自怨自艾又自歎的岡田毅武不好說到底是自己的問題,使得第二師團最終落得如此下場,還是說對面的俄國人太強導緻的“非戰之罪”。
恐怕自己還活着的時間裏,是沒機會再去弄清楚真相了。
就是不知道人死以後到底會不會去另一個世界?倘若那世界真的存在,興許日後與友人再聚時也能得到真正的答案。
“.師團長閣下,都怪那些德國佬!他們就是徹頭徹尾的叛徒、敗類!他們肯定一開始就和俄國人串通好了,用假情報和堆砌如山的謊言欺騙我們!誘導第二師團一步步走向深淵!還在最後關頭背叛了我們!”
“他們才是兇手,是導緻我們第二師團失敗的罪魁禍首!真是該死!”
“.”
剛尋思着把暫停的切腹繼續下去,卻又聽到身旁的參謀長突然開口這麽說。
雙目微凝陷入沉思的岡田毅武思索片刻,再次擡起頭來之時已然與方才的表情有所不同,變得更加确信、幾乎能夠肯定。
“.也許伱是對的,大概那些德國佬在一開始就沒打算真心幫我們。現在想來,如果不是我們太過信任又忙于戰事疏忽了他們,使得他們有機可乘,也許第二師團也不會這麽快就走到如今這一步。”
話音未落之餘又是兩眼微閉地搖了搖頭,事到如今無論再說什麽都已經于事無補。
世上沒有後悔藥賣的道理,岡田毅武還是知道的,更加明白戰場上必不可能有任何“如果”可言。
“.帝國的同僚們、武士們,我們來世再聚!九段坂見!”
“不!師團長閣下等——”
刀尖已經劃拉到肚皮上的岡田毅武正準備用力,一旁的參謀長下意識出言阻止剛剛脫口而出,誰都沒想到的一幕卻在此刻陡然上演。
哒哒哒哒——
“啊——”
“沖進去!快!”
“納尼!?這麽快!!!”
激烈的槍聲夾雜着慘叫聲、叫喊聲從營帳外一并傳來,瞬間大驚的岡田毅武一聽便知自己的末日已然降臨。
萬萬沒想到方才還離得有一段距離的俄國人,居然能攻得如此之快。
情急之下的岡田毅武立刻鼓起勇氣就把短刀往肚皮裏戳,隻是這剛剛戳進去一指寬的深度,就瞬間感覺痛得要命,仿佛有一隻豺狼野狗正叼着自己肚皮上的軟肉瘋狂撕咬一般。
“牙——牙咯!果然不是一般的痛啊!”
過去隻是見别人切腹多麽多麽痛苦,還曾經報以不屑之情,認爲隻有懦夫才會下不去手,甚至于還有切腹切一半就痛得滿地打滾被迫停下的,更是讓人看了不免恥笑一番。
可如今輪到自己切腹,岡田毅武這才發現原來這狠活兒真不是那麽好整的。
僅僅隻是捅入肚皮就已經痛成這樣,真要完全捅進去再自己親手橫着拉一刀,那還不得痛的跟那些曾被自己恥笑的人一樣滿地打滾啊?
不行,不能這樣,實在是太過丢人了!
武士家族的榮耀不能就這麽葬送在自己手裏,一定得保留最後的體面才行!
想到這裏,屬實沒别的辦法的岡田毅武忍住疼痛轉過頭來,再一次、恐怕也是今生今世最後一次沖着參謀長開口下令。
“松本君,如果——如果我待會兒被迫停下,還請你不要猶豫,立刻對我揮刀!拜托了!”
所謂的介錯人,就是第二師團參謀長眼下正扮演的這角色。
本就是專門對切腹之人最痛不欲生的時候揮刀斬首,專門結束其痛苦的差事。一般也隻有切腹者親近信任之人才能擔任,至少在當下的日軍當中是這樣沒錯。
隻不過大多數時候都得是切腹人完成切腹,腸子内髒順着刀口稀裏嘩啦流一地,人還一時半會死不透又活不旺的時候再揮刀下手。
自己切腹下不去手,剛戳進肚皮一點就要求介錯人準備好提前動手。
這種要求不說完全沒有,但至少也是十分少見。
還從沒聽說過這種奇怪要求的參謀長聞言先是一愣,握住刀柄的雙手依舊在打哆嗦,也來不及多想隻能趕緊點頭。
“那麽,就開——”
咻——
噗——
“哇啊!!!”
刀尖已經戳進肚皮裏的短刀最終還是沒能捅下去,從營帳門口呼嘯射來的一顆子彈,強行中斷了岡田毅武因爲恐懼、膽怯、猶豫,而浪費了太多時間的操作。
帶着慘叫聲仰面倒地,被7.62毫米中間威力步槍彈一槍打碎了右肩膀,以至于連短刀都失手從肚皮裏掉了出來、跌落在地的岡田毅武還沒來得及起身。
隻見身旁的參謀長已經舉起本是用來介錯的指揮刀,朝着營帳門口怪叫一聲便沖了上去。
“闆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