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形勢所迫逼得實在是沒有辦法，知道打也不行、罵也不是的吉村少将，事到如今隻能繼續用謊言去圓上一個謊言。
雖不知道這謊言能維持多久，但事已至此卻是别無他法、隻能這麽辦，哪怕能拖一陣也比現在就壓不住要強。
“石田少佐，我此行來的目的是要你一定沉得住氣，并通報你一個作戰計劃。”
“我們是會向俄國人複仇的，但還不是現在。我們要做足準備之後，确保将俄國人一舉全部殲滅，有充足準備之時才會果斷出擊，給俄國人以緻命一擊。”
“相信我，這一切要不了多久。真正的武士要懂得暫時的隐忍，讓對手輕敵大意，在其最放松警惕的時候一刀封喉，迅速而果斷地一擊定勝負、赢得勝利。”
“我這麽說，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石田少佐。”
眼見師團長閣下如此“禮賢下士”，态度平和地把話說到了如此地步，确實也給出了親口承諾回應了需求。
也後悔自己剛才太過上頭，竟那麽不給師團長面子，想想後果也确實感到後怕的石田少佐是真的冷靜了不少。
更加感激師團長閣下不對此過于深究，不但願意解釋清楚還放自己一馬。
既得到了說法還逃過一劫的石田少佐可謂大喜過望，冷靜下來之餘不忘沖着師團長閣下立刻彎腰鞠躬、連聲道謝。
“嗨！屬下非常明白，對師團長閣下感激不盡！感激不盡！！感激不盡！！！”
一邊彎腰一邊連聲道謝，重複累計行大禮三次。
全然沒意識到師團長閣下是在繼續謊話連篇，喜上眉梢的石田少佐還沉浸在對俄國人的複仇，已經提上日程的歡騰之中。渾然不知面前的師團長閣下内心，實則是迥然不同的另一番心境。
“呦西！石田少佐的忠勇如赤誠可見，還當繼續努力才是。”
“嗨！多謝師團長閣下誇獎，屬下必當加倍努力！”
“呦西、呦西，非常好！”
翻臉速度比狗臉還快的吉村少将已經全然換了副面孔，一邊拍着感激不盡的石田少佐肩膀、以示鼓勵，一邊最後絮叨了兩句便轉身離去。
也總算是達成了此行的目的——把這幫躁動不安、意圖惹是生非的少壯派馬鹿和大頭兵安撫下來，即便過程充滿意外不能算順利，但總歸算是暫時把這事挺了過去。
轉身離去的吉村少将帶着随行人員，前腳剛一出門離開石田大隊的駐地，身旁随行副官便憂心忡忡地上前主動開口。
“師團長閣下，我擔心這樣下去早晚要出事。如果過一段時間還是沒有實際行動的話，這些上頭的馬鹿野郎肯定還會繼續鬧事的，而且會比這次更加變本加厲，到時候我們又該怎麽辦？”
副官的擔心不無道理，拿謊言去延續謊言是可以起到效果，不過隻是暫時的。
而左等右等就是等不來“複仇行動”的這幫少壯派馬鹿，到時候又會怎麽辦，這也是可以預料到的。
指望這幫人把這事兒忘了，靠時間去淡化很不現實。
這幫少壯派馬鹿到現在都記得當年皇姑屯那事，記得這“關東軍少壯派馬鹿無令擅自行動”的成名之戰。
這都過去多少年了是半點沒帶忘的，現在還敢公然拿出來當衆去說，整的裏外不是人的吉村少将承認也不是、否認更不行，當場下不來台。
指望這十天半個月就能讓他們把奇恥大辱忘了，必然更不可能。
聽到副官出言擔心，嘴角到現在都還氣得抽抽、一出門就換了臉色的吉村少将雖極度不爽，卻也隻能耐着性子開口答道。
“就和對付俄國人一樣，不管用什麽理由，一定要拖！拖到我們跟俄國人正式開戰爲止，到時候就都不是問題了。”
“在那之前，我絕不能讓這幫蠢貨馬鹿壞了大事！實在迫不得已就用強制手段，無論怎樣都要阻止他們，絕對不能給俄國人提前開戰的任何借口！這份罪責更不能落在我們師團身上！”
“中村聯隊這件事的影響已經夠惡劣了，我現在在關東軍司令部都是戴罪立功的身份！如果還敢有第二次，惹出來更大的麻煩，恐怕我連保留體面的剖腹自盡都是奢望。你、我，還有整個107師團的領導層全部難辭其咎！”
事件嚴重性前所未有的惡劣，隻感覺自己屁股底下這師團長的位置，還從來沒有燙到這麽讓人坐不住過。
狠下決心的吉村師團長已經打算軟的不行就來硬的，好言相勸不聽那就直接上刑，無論如何必不能再闖出第二次禍、絕對不能。
一旁的副官聽了也是被吓得不輕，立馬連聲道是，表示自己會安排好監視事宜嚴防出現問題。
實際上不管是關東軍司令部還是下面的這些師團長，都沒料到俄國人居然會把當事材料，就那兩份電報加一摞照片。全部裝進檔案袋裏一式多份，蓄意投放給下面這些基層少壯派馬鹿，短短一夜之間就把這事搞得到處都是、人盡皆知。
軍營門口憑空出現、訓練場上随地撂着，甚至連郵差送來的内部郵件裏，都不知怎麽就給混入了這些不得了的東西。這些關東軍司令部拼了命地掩蓋，萬萬不想讓下面的少壯派馬鹿知道的東西。
兩封電報加一摞照片，有些人信，有些人不信，有些人将信将疑。
這就是馬拉申科想要的結果，你信與不信都可以，這無所謂，隻要有懷疑、猜忌，有立場不同就行。
從内部把關東軍基層縱向切割成持不同觀點的派系，這樣就能讓觀點不一的兩撥人形同水火。
矛盾也不再是外部的俄國人如何如何，而是内部的馬鹿之間居然膽敢怎樣怎樣。
關東軍司令部如何解決問題，那是關東軍頭目們的事。
隻要他們能行動起來，爲了解決這事而奔波，投入人力、精力、巨大量的管理成本，那馬拉申科的目的就達到了。
你關東軍不是想專心整軍備戰嗎？我馬拉申科看你關東軍挺閑的，還不夠忙，再給你整點事做，合理優化一下你的工作時間，多一點時間、多一分精力陷入持續性循環内耗當中，豈不是更好？
吉村少将有一件事說對了，便是無論如何也要把這事拖到和俄國人開戰爲止，軟的不行就來硬的不擇手段。
如此，馬拉申科将關東軍這可持續循環性内耗，一直維持到百萬紅軍南下那一刻的目的，自然也就達成了。
甚至都無需馬拉申科親自動手，關東軍的這幫頭頭腦腦定當盡心竭力，全心全意幫馬拉申科将軍辦事，将“可持續循環性内耗”當成頭等大事來辦。
而與此同時的另一邊，正坐辦公室裏喝茶看報的馬拉申科還在優哉遊哉，全然不管對面的關東軍已經被内耗整成了什麽鳥樣。
執行完了将軍同志指派任務的陳偉國，則正在一旁的沙發上坐着、彙報情況。
“将軍同志，我們潛伏在敵後的同志發回證實消息，關東軍内部近期确實有大規模的頻繁異動。”
“尤其是下級各野戰部隊，從師團級到聯隊級甚至大隊級，連正常的出操訓練和外出劫掠都變少了，情況明顯不對勁。”
“還有整軍備戰工作的效率也不比之前，下面的小隊長、中隊長、大隊長經常被叫去開會。有些看起來還受人監視，不知道是誰派來的，看來是您的計劃起作用了。”
放下手中報紙的馬拉申科嘬了口茶，放下茶杯聞言一笑。
關東軍能有此番現狀那才叫正常，證明關東軍的指揮機關最起碼還沒失智失能，還是一個值得馬拉申科認真對付的有實力對手。
若是關東軍徹底放羊不管，任憑下面的少壯派馬鹿瞎折騰卻無動于衷。
這樣的腦子管不住腳丫子的對手，馬拉申科除了笑笑也沒什麽别的評價，到了戰場上更是别指望這種對手能掀起什麽大浪。
“這至少說明關東軍還是值得我們重視的對手啊，衛國。”
“關東軍越是這麽内耗消耗自己，反而越值得我們予以正視。因爲這至少證明我們所面對的，最起碼還是個基本智商邏輯在線的對手，不是萬事全憑腦袋一熱的純純蠢貨。”
對馬拉申科的說法，陳衛國報以點頭認可。
跟日本鬼子鬥了這麽多年的陳衛國早已深谙鬼子的尿性，知道鬼子越是這麽打壓束縛少壯派反而越值得重視，因爲這真的說明他們在認真而嚴格地履行既定戰略。
不管是以何種途徑，哪怕是自己砍自己一刀，戰略定力越強的對手往往就越是難以對付、越值得重視。
從古至今，從三國陸遜火燒連營七百裏，再到二十一世紀的太平洋大區，道理皆是如此。
“但将軍同志，我擔心這種情況可能無法持續太久。不管以何種方法，我預計關東軍最終會解決問題。”
“他們既然能強壓束縛少壯派，就不可能讓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如果我們知道他們陷入内耗，那關東軍司令部那幫老鬼子也一定知道。”
“嗯是這麽個道理，你說的沒錯，不過我們也不需要這種内耗持續太久便是。”
站起身來走到辦公室内懸挂的戰區地圖前，深邃的目光緊盯着烏蘇裏江的馬拉申科再次悄然開口。
“因爲我們進攻發起的時間，一定會比關東軍終于能解決問題來的更早，這一天已經近在眼前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