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惡心鬼子是個技術活兒,一人做事一人當的馬拉申科,覺得自己有必要對此事進行跟進處理。當甩手掌櫃丢給上級解決不是不行,但卻會錯失羞辱鬼子的機會。
爲此,馬拉申科甚至專程跑到了遠東軍區司令部,面見了正坐鎮指揮的華西列夫斯基元帥,前去親自解決此事。
作爲朱可夫的老戰友兼親家,華西列夫斯基很早就收到了朱可夫打來的招呼,出于私交而非公務。
希望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能“略微照顧”馬拉申科一些,馬拉申科若有什麽細節做的不太到位,也麻煩多擔待。
朱可夫這麽做更像是一種有備無患,畢竟考慮到這是馬拉申科第一次在華西列夫斯基手下幹活,多做點準備總是不會錯的。
對于朱可夫的求幫忙,華西列夫斯基自然也是笑着答應下來,還直言從沒見過朱可夫這麽照顧手下的将領,居然能動用自己的私人關系來求幫忙。
但朱可夫卻表示馬拉申科跟其他将領都不一樣,絕對值得自己這麽做。
至于具體怎麽個不一樣法,朱可夫笑了笑賣了個關子,表示等華西列夫斯基親眼見到、一起共事後就明白了。
嗯,朱可夫所言不虛,華西列夫斯基現在确實明白了。
深切體會到了這馬拉申科不但打仗是把好手,就是下了戰場玩這些勾心鬥角、對敵攻心的非物理對抗,那也絕對是一等一的一把好手、令人頗感意外。
“馬拉申科,你知道你這封電報一旦發出去,關東軍那幫頭目們得氣成什麽樣子嗎?”
望着辦公桌後華西列夫斯基那啞然失笑的表情,從來不在乎鬼子啥感受的馬拉申科直接開口就答。
“不知道,也不在乎,這幫喪盡天良的雜種畜生氣死了最好。”
“不過元帥同志,我發這封電報的真實目的,其實還是想再激一下關東軍那幫雜種,順帶探探這幫人的底。”
“關東軍現在對我們畏之如虎,拼了命地想要拖延時間。從内務部的同志們、還有潛伏的中國同志們搜集到的情報來看,關東軍集團高層甚至有相當一部分人,主張在必要時可以主動割讓利益,以換取我們不會揮師南下發起進攻,好繼續拖延備戰。”
“我們不妨利用這一機會,元帥同志。如果關東軍上面管不住下面,底下的蠢貨又搞“下克上”,擅自對我們發起報複。”
“那我們不但可以再把這幫畜生狠狠教訓一通,還能借此機會狠狠敲關東軍一筆。可索要的東西有很多,價碼随便我們開,主動權和武力優勢都在我們手裏,敵人懼怕我們,到時候盡管對關東軍施壓即可,”
“嗯”
手握着馬拉申科電報草稿的華西列夫斯基聞言點了點頭,馬拉申科在謀略上的眼界确實有着相當的高度。這也不禁讓華西列夫斯基,對馬拉申科還沒說完的後半段計劃更加來了興趣。
“那如果關東軍忍得住,強壓下面的頭腦發熱軍官,沒有被你這通電報刺激的做出實質性舉動,那又怎麽辦?”
聞言的馬拉申科直接一笑,問題顯然并不難以回答,已然是胸有成竹。
“那就更簡單了,元帥同志,簡單到我們甚至什麽都不用去做,隻需要安心看戲即可。”
“哦?這倒是有趣,那你快說說看。”
能從華西列夫斯基的表情中清楚地看到“興緻盎然”的意思,也不藏着掖着賣關子的馬拉申科随即繼續娓娓道來。
“不管是把那幾十個鬼子的頭砍了,還是那大佐聯隊長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我們迄今爲止所做的一切,已經給關東軍造成了堪比地震一般的麻煩。”
“這麻煩不是在外而是在内,關東軍現在最需要的頭疼的,是如何對内、對下,對那些少壯派的基層軍官和大頭兵解釋這件事,如何平定軍心和安撫士氣。”
“誠然這問題現階段來看雖然棘手、麻煩,倒也不是不能解決。但如果我們繼續火上澆油呢?繼續針對性刺激關東軍的少壯派基層軍官和大頭兵呢?繼續給關東軍的高層制造更多内部麻煩呢?”
“那麽關東軍勢必會爲了内部處理這件事消耗更大的精力,這是必然的。軍事管理成本也是成本,而且是耗費巨大的成本。敵人内部麻煩不斷、爲了解決麻煩不斷加碼投入管理成本,這就是我們的優勢。哪怕這優勢看不見、摸不着,但卻也是實打實的。”
“我倒是要看看面對我們如此羞辱,關東軍那幫頭目如何給下面這幫莽夫蠢貨解釋,如何才能解釋得好。繼續刺激這幫腦子裏裝大糞的蠢貨的辦法有的是,我們隻需要投入微不足道的成本,即可讓敵人持續陷入内耗,這就是我們看好戲的時候。”
“若是關東軍高層能處理得好,壓得住下面那幫莽夫蠢貨,那也會消耗巨大的管理成本、徒增内耗,進一步分散關東軍本可以集中在整軍備戰上的精力;可要是關東軍高層無能,讓“下克上”這種經典節目再次上演。那麽我們又會回到第一種情況,也就是如何借機狠狠敲關東軍一筆。利用他們不惜一切想要拖延時間的弱點,來達成我們的利益。”
“如此,不論關東軍怎麽選、怎麽做,最後結果是什麽,我們紅軍都将是勝利者。”
“就這還不算渡江綁回來的那個大佐聯隊長呢,這家夥的肚子裏應該裝着不少東西,我已經命人抓緊時間想辦法全掏出來。他所知曉的情報,對我們下一階段的軍事行動應當會非常有用。”
“.”
手握着馬拉申科親自起草的電報草稿,以一種近乎享受的姿态,聽完了馬拉申科的全盤計劃。
啪——啪——啪——
突然兀自鼓起掌來的華西列夫斯基沒有絲毫征兆,此情此景倒是把馬拉申科直接給吓了一跳,頗有些不明所以。
不待馬拉申科開口,華西列夫斯基那贊歎有加的話語便已脫口即出。
“知道嗎?馬拉申科,如果你現在不是領袖軍的軍長,我非常希望你立刻能來我這邊擔任作戰參謀,至少也得是副參謀長。”
“朱可夫以前時常跟我提起你,但多數時候說的是你如何英勇剛毅,扛住常人難以承受的戰場壓力力挽狂瀾、克敵制勝。我也時常在各類戰報裏,看到能佐證朱可夫這些評價的消息。”
“可你知道,我現在是如何評價你的嗎?”
“.”
不待馬拉申科開口,自說自話繼續說了下去的華西列夫斯基,拍了拍手邊桌上這封草稿電報,緊接着便再次面朝馬拉申科。
“我不但完全認可朱可夫對你的評價,而且在此基礎上還得再加一層。即便是我們變了對手、換了敵人,可你對敵人的了解依然超越了絕大多數同志。”
“我這邊能收到各種各樣的計劃,但從内部消耗敵人、讓敵人自顧不暇的計劃,你這還是第一個,且相當周全嚴密。單憑這一點我就已經想把你調來我這裏任職了,可惜你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有更大的舞台等你去發揮,我非常期待看到你接下來的表現。”
“.”
馬拉申科确實了解鬼子,知道其特性、明白其弱點所在。
拿捏這幫把“畏強而不畏德”印迹刻進了骨子裏的蠢貨并不算難,隻需略施小計即可。
卻是沒想到自己這三言兩語,竟能獲得華西列夫斯基如此高的認可與評價,這倒是完全在意料之外。
華西列夫斯基那是誰?
那是紅軍曆史上最好的總參謀長之一,是能和朱可夫并駕齊驅的頂級統帥。
能得到華西列夫斯基如此評價,馬拉申科說深感榮幸都不足爲過。
不過比起這些虛的,馬拉申科更在乎眼下實際要做的,少說多做的道理永遠實用,目光自然而然地就落到了華西列夫斯基手裏那份電報草稿上。
“那元帥同志,您看這份電報.”
“發,立刻發出!我沒有什麽需要更改的意見,就照你起草的這内容原封不動發出吧,看看關東軍的頭目們到底該怎麽應對。”
“另外我覺得,你也可以開始準備你接下來的後手了。關東軍内部的麻煩越大對于我們就越有利,你的思路是完全正确無誤的。”
被華西列夫斯基認可了親自起草的電報,還順帶批準了下一階段的行動方案。
堪是“雙喜臨門”的馬拉申科聞言一喜,立刻略帶激動地向着華西列夫斯基點頭領命。
“是,元帥同志,我立刻就去準備!一定會确保執行無誤。”
馬拉申科這邊高興了,華西列夫斯基也期待着。
但有人是既不高興、更不期待什麽,就比如氣得腦袋頂上直冒煙,自感頭皮發麻的關東軍司令官山田乙三。
預想過俄國人各種可能的回電文案,卻萬萬沒想到俄國人最終回過來的,竟會是如此一通“厚顔無恥”又“羞辱威脅”的電報。
面對關東軍司令部發來的“嚴厲斥責蘇軍屠戮帝國勇士”的罵娘電報,馬拉申科親自起草的回複隻有一個簡單的核心内容。
不承認,根本不承認。
你說這是我幹的,行啊,那你拿出證據來,沒證據你他娘的憑什麽污人清白?飯可以胡吃,但話不能胡說的道理不明白嗎?
在關東軍這些頭目們的潛意識思維裏,我巡邏隊跟你俄國人的大軍,就隔着一條江的距離、慘遭屠戮。
誰有理由幹這事?誰有能力幹這事?誰還最終把這事幹成了?
那這不就是秃子頭上的虱子——明擺着的事嗎?
這也是爲什麽事發突然又氣急敗壞的關東軍司令部,直接一封擁兵自重、不鳥軍部的電報,給拍到了紅軍遠東軍區司令部斥責質問的原因。
最起碼這封電報拍出去就有個初步交代了,不是對外、而是對内,對關東軍集團内部。
你關東軍高層要是被人整成這樣還連個屁都不敢放,被俄國人砍得人頭滾滾還連大氣都不敢出一下,那幫“清酒下肚,化身呂布”的少壯派馬鹿能坐得住才怪,保不齊即刻就認你關東軍司令官做義父。
但電報是發出去了,初步的對内交代算有了,卻沒想到俄國人那邊還有更狠的活兒直接猛轟而至。
猛然反應過來的關東軍司令官山田乙三這才意識到,己方迄今爲止是一點俄國人幹這事兒的證據都沒有。
現場沒有紅軍的屍體、隻有日軍的,一槍未放的阿爾西姆突擊隊甚至連枚彈殼都沒留下。
來無影、去無蹤,留給日軍增援部隊的,隻有滿地的鬼子屍體和人頭滾滾。
日軍甚至連個能指認作證的目擊者都沒有。
巡邏隊全體從上到下,除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中村弘毅大佐,已全員盡數被砍了腦袋、屍首分家。
面對俄國人的咬死不承認,關東軍這邊還真就一點證據都拿不出來,甚至連遇襲經過和細節都一無所知、隻能靠腦補,這他媽連僞造證據都難于登天。
更讓氣得渾身打哆嗦的山田乙三感到血壓上湧的是,一不做二不休的俄國人不但不承認,還在電報的後半部分又把關東軍給陰陽怪氣地狠狠羞辱了一通。
後半部分的電報内容裏,直截了當地指出了受日寇侵略者迫害的中國軍民,敢于拿起武器、英勇抗擊日寇侵略者,并給予其沉重打擊的正義性,紅軍對此種精神報以高度贊揚和肯定。
言外之意,你關東軍連事兒是誰幹的都不知道,一問三不知純他媽靠腦補瞎猜,就别擱這兒丢人現眼、自取其辱了。
順帶,電報裏還不忘把關東軍旁敲側擊地警告了一通。
點明指出任何對反侵略義士的邪惡迫害,最終都會迎來鐵拳重擊的正義審判。
那麽誰來執行這鐵拳重擊?正義審判現在具體位置在哪兒?離多遠?
電報裏沒說,你小鬼子不妨自己掂量掂量猜猜看。
整封電報從頭到尾沒提任何威脅,但卻通篇不離威脅,字裏行間句句都是滿滿的威脅。
至少在關東軍這幫頭目們看來是這樣的。
“八嘎!俄國人屠戮我帝國勇士居然還敢狂妄威脅,這幫豬頭好大的膽子!”
馬拉申科是不承認這事兒是自己幹的,但也沒忘記警告關東軍别他媽瞎扣黑鍋,爲了對内找補有個交代而亂抓替罪羊。
紅軍現在可關注這事兒并當回事兒看着呢,到時候紅軍鐵拳加倍砸你丫腦門上、腦漿迸裂的時候,可别怪老子沒提醒你狗日的。
關東軍可以無視很多警告威脅,甚至連軍部那幫高等馬鹿都可以愛答不理,但拳頭就懸在腦門頂上的俄國人警告卻必不能置之不理。
“蠻橫無理!簡直狂妄至極!這幫俄國惡匪怎敢這麽做!?”
怒火中燒的罵娘咧咧喊了一通,但真正有建設性的發言卻一個沒有,會場幾十号關東軍将官更是沒一個說這事該咋辦。
将電報傳閱完畢後又回到了自己手裏,捏着眉心隻感腦瓜子疼的山田乙三,是完全沒料到對面的俄國人如此不講章法、更加難以對付至此。
不服又能怎麽辦?惱火憤怒又能如何?
形勢比人強,你難不成還打過江去跟俄國人拼命不成?俄國人怕不是求之不得。
“封鎖消息吧,暫時先這樣。這通電報萬萬不能傳到師團級以下,否則會出大事,諸君應該都明白該怎麽做。”
實在想不出什麽好的解決辦法,想得腦瓜子疼的山田乙三隻能撂了句這話,給了個都不算是辦法的辦法。
根本打不過、又被按着腦袋擱地上反複摩擦式羞辱,與會到場的一幫關東軍師團長們實在是“義憤填膺”,可能打出生到現在還從沒受過此等窩囊氣。
即便明知司令官閣下的話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師團長們各自卻也别無他法、隻能照做。
隻是指望着用封鎖消息來暫時以紙包火,在紙包不住火之前,另行想個權宜之計解決問題的山田乙三還不知道。
對面那幫俄國人接下來的狠活兒,那是連個“紙包不住火之”的片刻之息都不打算給他留。
一更到位,二更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