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國,你是東北本地人嗎?聽你的口音應該是吉林那邊的,我沒說錯吧?”
傳統意義上的東北話其實是個很寬泛的概念,東三省之間不同地方、不同城市的東北話其實也有不小的差距。
上輩子的時候曾經在東北待過挺長一段時間的馬拉申科,自認爲自己對東北話的地域區分能力還算行,光看陳衛國那驚訝度拉滿的表情實際上已經能猜到結果。
“将軍同志.您猜的可真準!我确實是東北吉林人,家住長春那邊。”
“唔”
聞言的馬拉申科笑着點了點頭,時隔許久之後跟人用普通話對話的感覺,确實相當不錯又令人懷念。
“那你可有福氣了,你老家就在我的部隊的行軍路線上。不管霸占你家鄉的日本鬼子有多少,我可以保證他們都将會被徹底一掃而空,其中的罪大惡極者也必将迎來應有的審判。”
“正如領袖斯大林同志所說,東北是中國的東北,而将東北從日寇魔爪下解放出來,則是我們的任務。”
陳衛國從未想到過自己剛來報道,就能受到傳說中的馬拉申科将軍如此禮遇接待。
一想到自己之前還爲如何與馬拉申科處好關系而發愁,甚至還暗下決心,哪怕放低姿态、謙卑忍讓也沒關系,一切都要以大業爲重。
現在看來,倒是自己把馬拉申科将軍想得太壞,屬實是既不好意思又不應該。
不待内心感歎着的陳衛國開口,對軍機大事更感興趣、也唠完了家常的馬拉申科随即切入了正題。
“衛國,跟我說說,你這趟都帶來了哪些我能用得上的情報。早就聽說你們東北抗聯在鬼子肚子裏攪得是天翻地覆,論對關東軍的熟悉程度,你應當比我更專業。”
馬拉申科清楚地知道,陳衛國所在的遠東紅旗第88獨立步兵旅,其前身正是撤入蘇聯境内的東北抗聯。
使用紅軍的番号是爲了表面上的掩人耳目,但私下裏,抗聯的指戰員們更願意稱呼自己爲“抗聯教導旅”。
這是一個規模不大的輕裝步兵旅,名義上用的是旅級編制但實際總兵力僅有700多人,注定不可能像正規的旅一級野戰部隊那樣投入到正面戰場,四舍五入來說那約等于是拿特種部隊去跟敵人主力正面對幹。
是的沒錯,就抗聯教導旅的單兵素質來說,這些久經考驗的無産階級戰士,确實稱得上是當下時代背景的特種部隊。
他們熟悉地形、了解自己的敵人,知道自己将要面對怎樣艱巨的任務并信仰堅定,在敵後堅持抗戰至今的作戰經驗更是異常的豐富。
更難能可貴的是,這支輕裝步兵部隊大多接受過空降兵訓練,具備娴熟的空降技能,這就爲其從天而降的深入敵後執行任務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這樣一支部隊的素質即便是放在領袖軍,那也是符合标準更會引起馬拉申科的關注的。自然就更有理由相信這些精銳老兵們所偵察來的情報,必然有很高的價值。
聽到馬拉申科如此發問,确實早已準備好了一切的陳衛國也不藏着掖着,随即便将第一摞照片從随身挎包裏取了出來、交到了馬拉申科的手中。
“将軍同志,您請看。”
“嗯?”
伸手接過陳衛國遞上來的這摞照片,馬拉申科看了一眼放在最上面的第一張,一幢看上去古樸但還挺有氣派的老建築随即躍入眼簾。
“這是被日軍侵占的奉天軍械廠,将軍同志。雖然迄今爲止已經遭遇了多輪轟炸,但日軍仍在想方設法地轉移機械設備、挪至更分散的小作坊進行生産。”
“這些小作坊分布很零散,且轉移工作大多是隐秘進行,想要偵察到它們的全部坐标難度非常大,幾乎來說無法實現。它們分工生産各種零部件,然後再運到稍有規模的總裝車間進行組裝,這給空襲轟炸破壞其生産能力造成了很大困難。”
“所以雖然産能相比之前降低了很多,但日軍的軍械生産直到現在都還在進行。他們正源源不斷地用這些新生産出來的武器裝備武裝新兵,組建訓練新的部隊,以此作爲對抗紅軍的籌碼,指望在戰時能夠抵擋住紅軍的進攻。”
日本鬼子雖然窮兇極惡、壞到了根裏,但這幫混賬東西至少在某些事情上并不傻。
雖然在做外交努力嘗試,希望能兵不血刃就阻止紅軍南下進攻,但實際上鬼子也明白這大概率無法實現。隻能是盡量争取時間、能拖就拖,把紅軍的進攻發起時間拖得越晚越好。
與此同時,整個困獸猶鬥、還不死心的關東軍集團,還在做另一手死磕到底的準備。
早些年間大量移民過來的尋常日本人,此時就成了關東軍拿來征兵的對象。
而日軍的征兵,那是向來隻有選沒選中你、沒有你是否願意加入一說,膽敢違抗的下場就隻有死路一條、連蹲大獄都是奢望,四舍五入基本就跟點名抓壯丁沒什麽區别。
以此種手段能籌集到的兵員人數可想而知,所以唯一困擾關東軍武裝大批炮灰上戰場的因素,就隻剩下了軍械補給。
指望本土來運已不現實,美軍的潛艇部隊此時已開始大搞無限制潛艇戰、四處出擊。
從日本本土到中國的海上航線到處都是美軍潛艇,日軍運輸船稍有不慎就得下海底跟信濃醬作伴、一起喂魚。
得不到本土支援不說、還被大本營的那幫馬鹿們,要求繼續支援太平洋方向作戰。被氣得罵聲震天的關東軍集團頭目們實在沒轍,隻能硬頂着轟炸搞小作坊式的生産來自我武裝。
馬拉申科很清楚關東軍在打什麽算盤,無非就是“肉彈戰勝鋼彈”的老一套,指望用送人頭戰術拖垮紅軍的進攻能量。等紅軍打不下去、喪失進攻能力了,這仗也就不戰自勝了,地盤自然而然也就守住了。
聽着雖然愚不可及,但你真不能指望連東線戰場啥樣都沒見過的一群馬鹿野郎,能夠理解“肉彈沖擊”在諸兵種合成化重型野戰集群面前到底有多蠢、多麽毫無意義。
就這幫蠢貨對戰争的理解,那還停留在“步槍精準射擊”和“擲彈筒就算炮兵火力”的層級上。
你跟這幫馬鹿講諸兵種合成化重型野戰集群,就和給豬圈裏的豬講我把我的殺豬刀法磨練的有多好一樣。
豬聽不懂你殺它的本事有多高超,理解不了,南邊那群關東軍蠢貨也是一樣。
“這些不算什麽問題,衛國。鬼子既然有閑心抓壯丁拉這些炮灰部隊,盡管讓他們去做好了。”
“我可以向你保證一點,不論關東軍抓壯丁的效率有多高、最頂峰時的抓壯丁速度有多快,都比不上領袖軍到時候消滅這些炮火時的效率。”
“一旦戰鬥開始,我會親手讓這些關東軍的雜碎們理解一件事,到底什麽才叫做抓壯丁的速度還沒有壯丁死的速度快。”
“.”
咕哝——
聽到馬拉申科如此這般話語的陳衛國有些說不出話,情不自禁間還咽了口緊張的吐沫,似乎現在就能看到關東軍被成噸消滅時的場景。
别的紅軍将領這麽說可能是說大話,但面前這位可就不一樣了。
這位可是把呐粹都殺到屍橫遍野、人頭滾滾的“鋼鐵屠夫”,陳衛國曾有幸跟一些被送到西伯利亞來參加勞動改造的德軍俘虜聊過,從這些人口中聽到的無一例外都是“鋼鐵屠夫殺麻了”一類的言論。
陳衛國确實有些擔心,将軍同志會不會采用異常強硬的手段展開“大範圍無差别攻擊”,擔心可能會傷及無辜。有些猶豫不決的話正不知怎麽開口、到底要不要說,不曾想正翻看着照片的馬拉申科已經搶先開口。
“如果是擔心平民的話,那麽大可放心。”
“我的戰士們會盡最大所能去實施精準打擊,但凡有可能的話,也會盡全力去從日寇手中解救平民。”
“有關于這一點我可以向你保證,以我軍人的榮譽起誓。領袖軍絕不是某些惡意中傷的傳言中那種隻會殺戮的部隊,盡管我們确實消滅了數不清的呐粹不假,但有信仰的戰士仍去分得清戰鬥與保護,這還得留到你親眼去見證。”
“.”
馬拉申科能主動開口把話說到這份上,陳衛國已經感到有些無言以對了、更加心懷感動。
将軍同志絲毫不在意潛在的信任不足、理解不夠,甚至是被懷疑,反而能爲了打消顧慮去率先做出保證、許下親口諾言。
這已經不是平易近人那麽簡單了,這是真正把自己當同志看待,不帶絲毫歧視和偏見才會有的情況。
雖然年齡比馬拉申科還大,但照樣是被感動得一塌糊塗、心懷敬意。
不管是被極高禮遇還是這份真誠相待的情感,都是陳衛國想都沒想過、更加也不敢想的。就好像坐在自己面前的不是蘇聯将軍,而是并肩作戰了多年的同鄉老戰友一樣。
然而尋思着自己該說些啥的陳衛國,還沒想好該怎麽開口感謝,目光緊盯、眉頭一皺的馬拉申科已經發現了情況不對。
“衛國,這張照片,你知道是從哪兒來的嗎?跟我說說詳細情況。”
“啊?”
沉浸在自我遐想裏尚且剛回過神來,轉頭一看的陳衛國瞬間的反應卻是有些錯愕。
因爲此時此刻的馬拉申科臉上,已經全然沒有了半點笑意,表情相比剛才簡直是判若兩人。更加是陳衛國從踏進這間辦公室開始算起,第一次看到馬拉申科的這幅表情,嚴肅到就好像出了什麽不得了的大事一樣。
“這張照片.”
接過馬拉申科專門強調的這東西,拿在手裏仔細去看、仔細去回憶的陳衛國陷入沉思。
照片裏的場景與記憶并不能很好地對上号,應該不是自己空降到日軍後方後拍攝帶回的,而是經由其他同志之手拍攝并彙總到自己這裏。
其中的某些照片自己還沒有詳細梳理完畢,尤其是那些不是自己拍的,主要是先把情報送來遠比等自己分析梳理完畢後再送來更有意義。
不想不懂裝懂的陳衛國坦率開口,但仍然提供了部分有價值且能夠确認的信息。
“抱歉将軍同志,這張照片并不是我拍的,很多拍攝照片的同志至今仍然在敵後潛伏着、等待配合紅軍的行動,隻把拍攝到的情報交到其他同志手裏送了回來。”
“我可以梳理出這照片的詳細拍攝信息,但請給我一些時間,我會盡快。我需要和文字信息仔細對照後,才能給您一個肯定的答複。”
“不過我可以向您立刻保證一點,将軍同志,這張照片确确實實就是這次的敵後空降行動中新拍的,是最新的情報無疑。”
“.”
馬拉申科沒有直接開口,但臉上的表情依然令人捉摸不透,看不出來到底在想些什麽。
擔心是出了什麽大事的陳衛國忍不住開口發問。
“将軍同志,這照片,您是看出什麽問題來了嗎?也許我能幫您看看解釋一下。”
“.你看看這兒,日軍車隊的後方,靠後面倒數第三輛車。雖然有些模糊,但你看到它的輪廓了嗎?”
循着馬拉申科手指的方向一看,隻見照片裏一溜排開、正在土路上行進的日軍車隊中,有裝甲車也有汽車,規模着實不小。
而在靠後的遠端位置、照片中車隊裏的倒數第三輛車,被馬拉申科所标注強調的對象,卻是不大能看得清楚。
這年頭的黑白照片辨識能力真的不算好,哪怕是專門精挑細選的拍攝情報相機,性能也就那樣。
舉着照片貼到眼前愣是看了好幾秒的陳衛國,這才不确定的開口說道。
“好像.這好像是一輛坦克的輪廓,将軍同志。”
“不是好像,是就是。”
用斬釘截鐵的肯定回答取代了不确定的語氣,陳衛國沒見過多少種坦克不熟悉,但馬拉申科卻完全不同。
一眼就認出了照片這玩意兒是啥的馬拉申科已經肯定加确定,自己就算瞎了眼也絕不會看錯。
“這是原産于呐粹德國的六号虎式坦克,真沒想到居然會在關東軍手裏看見這東西。看來呐粹渣滓在覆滅之前,還是送了些怎麽造工業垃圾的辦法,給他們這些的狐朋狗友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