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謊言、欺騙、背叛、利用,這便是我們從呐粹那裏所得到的,而我們将失去的,則是迄今爲止所珍視的美好一切——”
天空中那架“廣播機”堪比防空警報一般超大功率的強制播報,仍然在繼續進行。
你要說那些蠱惑人心的呐粹頭目們不把這玩意兒恨得牙癢癢,那顯然不可能。
但光恨又有什麽用呢?恨又解決不了問題不是?
仗打到這份上的呐粹武裝力量,早已完全喪失制空權,偌大的柏林現在連個能起降前線戰鬥機的德軍野戰機場都沒有。
所有的飛機起降場地早已全部落入紅軍的控制之下,這種時候你呐粹就别說什麽叫飛機來,把那惱人玩意兒打下來的批話了。
糟糕的問題不止是制空權的完全喪失,連确保柏林核心區領空不失的三座G型防空塔,現在也丢了一座、徹底被毀。
沒制空戰鬥機可用,剩餘的兩座防空塔又夠不着、打不到那故意貼邊飛行的佩8宣傳機。
恨得牙癢癢但卻束手無策,氣得再怎麽跳腳,也隻能眼巴巴地看着那俄國人的巨無霸在天上強制放送,根本由不得你不聽。
那些在前線維持士氣、經管秩序的呐粹督戰隊、憲兵鏈狗們,也根本無法阻止本就士氣低落的士兵們,去聆聽這聲音大到哪怕在地下室都能清楚聽到的聲音。
而事實情況也确實正如馬拉申科所預料的那樣,一些潛移默化的人心變化早已在不經意間開始,像一股看不見也摸不着的無形業火,逐漸在德軍内部擴散開來。
“伱說.那飛機上說的是真的嗎?保盧斯元帥真的不是在撒謊騙我們?而是真心爲了我們好?”
就如同此時此刻柏林城德控區内許許多多的德軍士兵一樣。
一高一矮、一老一少的兩名關系比較好的德軍士兵,此時此刻正倚靠在早已被轟炸與炮擊,打得支離破碎的建築殘骸裏,對剛才那曆曆在目又觸目驚心的一切交頭接耳、正輕聲低語。
“你能問這話不就已經能說明問題了嗎?答案還不夠明顯嗎?”
“你自己都産生懷疑了,小子,問我這老東西是想讓我給你個肯定的回答嗎?”
“我猜你肯定想活不想死,所以我要是回答你那飛機上的保盧斯元帥說的是真的,這是不是就是你想要的滿意答案?”
“.”
一眼看穿了年輕壯丁兵心思的老兵,可以說是用最口無遮攔的形式去不假思索地開口,将年輕的小壯丁兵心中所想說了個幹淨。
年輕的小壯丁兵不說話,或者說聞言以後說不出話。
腦袋上打着一圈又一圈繃帶,因爲實在太過腫脹故而連鋼盔都戴不了的老兵,手裏拄着當拐棍用的那支破爛毛瑟步槍,槍托朝下撐住地面,勉強支棱起看着就搖搖欲墜的身子、緩緩站起。
在感歎自己這把老骨頭不比當年的同時,亦是再度悄然開口。
“想當年,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興許比你大一點。”
“我躲在凡爾登的戰壕裏,每天被法國佬的大炮炸得腦漿幾乎都快順着耳朵流出來。那時候我沒有什麽多餘的念頭,心裏始終隻有一個想法——我想活着,我想活着回去看到我媽媽、回到她身邊,好讓她不會以淚洗面。”
“你媽媽一定也想讓你平安回去,是吧?她現在還好嗎?”
聽到老兵的悄然發問,年輕的壯丁兵先是一愣、而後緊跟着緩緩點頭,眉宇神情之間流露出的滿是對家和親人的思念眷戀。
“上一次戰争結束的時候,我他媽就在罵娘,死在這場該死戰争裏的年輕人屍體能飄滿英吉利海峽!但是得到了什麽?換來了什麽?憑什麽那些老幫子們一聲令下,就得讓上百萬年輕人拿命去填他們的什麽狗屁欲望和野心?很多人連自己爲何而死都不知道。”
“沒想到這才過了多少年?我還沒老得走不動道呢,一模一樣的情況又來了!而且比上一次更糟!這次不光是年輕人,連我這種已經遭了一次罪的老貨也被抓來了。我厭惡戰争就像厭惡狗屎,可他們偏偏要往我嘴裏塞,曬森!”
“.”
老兵自顧自的抱怨看上去有些有些像是精神不太正常的樣子,沒有面對着年輕壯丁兵卻好似在面對着什麽人一樣,擱那兒眉飛色舞地講了好一會兒,直到暫時告一段落的間隙才終于輪得着年輕人說話。
“我想回去上學.我本來今年就該上大學了,我想當一名老師,就像我媽媽那樣教書育人,我你說得對,我想活着回去!我不想死在這裏!我不想!”
身子骨不太利索的老兵聽到這話嘴角一揚、面色一笑,就好像看到了什麽好事一樣面露欣喜,眼神中卻又閃爍着鼓勵與堅定。
“那就做你想做的事,去他媽的戰争!别爲了别人的野心和欲望而活,我自私所以我從死人堆裏活下來了,現在輪到你。沒有人有權力奪走你的小命,管他媽呐粹說的是不是真的,你隻需要記住他們沒權力讓你去陪葬就夠了,這幫賤逼已經快蹬腿完蛋了!”
“可我該怎.”
年輕的壯丁兵話還沒說完,隻聽得身後忽然傳來了像突發爆炸一般的猛烈叫喊。
“你們要幹什麽?這是要去幹什麽?”
“幹什麽?你他媽耳朵聾了嗎?!那飛機裏說的德語你沒聽見嗎?還是那照片你這瞎子看不見?!去他媽的爲了元首、去他媽的爲了德意志,老子給這幫人賣了三年的命,三年!現在他們還要我去死!我受夠了這無休止的鬼扯謊言!我要爲我自己真真正正地活一次!”
被強征入伍還不到一周的年輕壯丁兵,明顯是受到了嚴重驚吓,不過這也難怪。
在這之前,他還從未見過有兩個身着同樣軍服、操着同樣流利德語的自己人,能當着所有人的面,公然吵架吵成這副模樣,看這樣子就差掄拳頭照對方臉上怼、來一頓比武定勝負了。
但顯然,經驗和閱曆都雙雙不足的年輕壯丁兵,最終還是小看了問題的嚴重性。
因爲那明顯官大一級的男人,自己所在連隊的連長,已經在下一秒鍾拔出了手槍、不偏不倚地對準了面前大吼大叫之人的腦門。
“我不想跟你廢話!退回去!回到你的位置上去準備戰鬥,這是命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