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離的命令下達了,但讓這兩千多号生活在以防空塔爲核心,以整個柏林動物園爲邊界範圍内的所有難民在兩個半小時内盡速撤離,卻仍不是一件輕松的事。
“動起來,都行動起來!老人和孩子都跟上,快!走這邊,動作快!”
大包小包、拖家帶口的老弱婦孺們在黑夜中有序小跑,排着隊走出防空塔、離開動物園,臨了還不忘在動物園門口的物資分發處,從士兵手裏領上最後一份口糧再上路。
确實得說這些戰争難民的運氣還不錯,能遇上駐守動物園防空塔的這群國防軍防空部隊,在這炮彈滿天飛、不限量供應的柏林城裏本身就是種福分。
施特海姆上校手底下這幫人駐守柏林已經相當久了。
自打他因傷被迫退居後方,又不想去學校裏當教官給學員上課也不想退伍,托關系給他謀了個防空部隊指揮官這“清閑”差事開始。
跟盟軍的各種飛行器打交道便成了他生活工作的主旋律,在柏林這地界待的時間久了也認識了很多人,包括他手下那些有不少就是柏林本地人的士兵家人。
現在,施特海姆上校手底下這些駐防空塔守備部隊,在對待戰争難民的問題上,幾乎可以說已經是全柏林城内所有呐粹武裝力量裏,方式和方法最好的第一檔次了。
難民裏不少人都是這些防空部隊的街坊鄰居、朋友親人,平日裏就是再橫的人,那對待看着自己從小長大的街坊四鄰、大爺大媽、老弱婦孺,那不也得拿出禮遇和溫和來不是?
眼看着防空塔裏的人已經撤出來大半,大部分腿腳方便、走路不用人扶的難民都已陸續離開,眼下就剩下那些身子骨虛、走路要扶,甚至一部分還有傷在身的難民不太好處理,暫且還留在防空塔裏了。
關于如何處理剩下的這小三百号人,施特海姆上校一時間還拿不定主意、沒下個定論,可誰知就在他準備先回塔裏借剩下這點時間趕緊想想辦法之時,某位不曾離去的黑衣黨衛軍軍官卻主動攔在了他面前。
“上校,你已經撤離了大部分的人,如果是爲了節約糧食而趕人走,現在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必須要留夠最低限度的人手幫我們“打仗”,畢竟沒有人知道俄國佬打過來的時候會用什麽殘忍的手段,留一道保險在手裏總是好過什麽準備都不做,你覺得呢?”
“幫我們“打仗”?”
施特海姆這邊還未說話,一旁聽得一臉迷惑的年輕副官這邊,便已然既不解又不乏厭惡之情地搶先開口。
“伱是瘋了嗎?還是在異想天開?留在塔裏的人除了當兵的,就是虛弱傷殘到走都走不了的人,你竟然指望這些人能幫你“打仗”?你讓他們怎麽打?拄着拐杖還是坐着輪椅?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麽!”
年輕意味着容易意氣用事、容易熱血上頭,但這并不代表副官失去基本判斷的理智。
或者說在副官自己看來,面前這個一身黑皮、令人不爽的武裝黨衛軍軍官才是丢了理智的瘋狗,沒當場把話說破已經是給這話不經大腦的二貨留面子了。
隻是副官自己卻萬萬沒想到,他這思維還在第一層,對面這黨衛軍二級突擊中隊長的思維已經來到了第九層,年輕的副官甚至打一開始就猜錯了方向。
“我想你大概是會錯意了,不過沒關系,上校會理解的,對吧?”
“.”
望着面前這黨衛軍小頭頭一臉不懷好意的陰笑表情,前線和後方都待過、各種場合都混過、啥樣的人和類人沒見過的施特海姆上校,又怎可能不知道這貨現在到底在賣弄什麽玩意兒。
“菲利普中尉,姑且就這麽稱呼你。”
“你是不是忘記了一件事?你和你的人隻是被我下令暫時收留的,因爲你說你跟你的大部隊打散了也沒了補給、需要醫療援助,我才會允許你和你的人在我這裏暫時落腳的。你什麽時候可以代替我下命令、做決定了?我有說過一定要把剩下的難民全都留下嗎?這裏還沒淪落到一個法國人代爲行使指揮權的地步。”
“什麽?法國人!?”
一旁的副官聽完這話當場就愣住了,就不敢相信剛才自己親耳聽到的話語會是真的。
因爲本身就大眼瞧不上這些“非法武裝分子”的緣故,自始至終都堅信德意志的武裝力量,那就應該隻有繼承了普魯士大統的國防軍才是唯一正統的副官,基本沒和面前這位剛來不久的“黨衛軍難民頭子”說過話,更無談對其有什麽了解。
但副官一直都以爲這個金發藍眼、皮膚白得跟女人一樣的家夥,是個想都不用想的正宗德國人。而且單看這賣相,應該是那幫整天大搞人種學說的黨衛軍二逼們,所最推崇的“高等人”類型,理所應當能混上黨衛軍小頭頭的職位倒也不讓人意外。
但施特海姆上校這麽一開口,“萬萬沒想到”的副官直接當場傻眼。
一個法籍黨衛軍中尉站在正牌國防軍上校面前說三道四,越俎代庖地擱這兒下命令、裝腔作勢,這到底是多麽憨批的類人型生物才能幹出的事?
但顯然,被喚做菲利普中尉的那法國男人自己可不這麽認爲。
“喔,别激動,上校。我隻是提個建議,僅此而已。”
“但你也知道,我手下的外籍黨衛軍不是隻有法國人而已,尤其是那些芬蘭人和捷克人最不聽話。他們口口聲聲地說什麽和柏林共存亡,硬要把那些走不動的平民留下,我要是不趕緊進去勸勸他們,再玩一會兒恐怕會發生什麽不好的事。”
“你看不如同意,讓我進去,我一定有把握說服他們,至少他們現在還聽我的,怎樣?”
在“同意”和“讓我進去”之間故意頓了一下,玩了手一語雙關的菲利普中尉确信自己的表述一定能被聽懂,同時理解表層和内在的雙重含義。
威脅的意思已經非常明顯,嗅到了空氣中火藥味又極度不爽的副官,眼看着都已經把手放在了槍套之上,仿佛再下一秒的繃不住之後便會當場掏槍。
“所以你鐵了心要留下平民做你的擋箭牌嗎?就和你那群黨衛軍同僚們一樣?”
面對官比自己大得多的國防軍上校的義正言辭,面目表情中感受不到任何恐懼,卻挂滿了陰沉笑容的菲利普隻是無所謂地輕語。
“法國人、芬蘭人、捷克人,全都可以爲了保衛德國人的首都而死,那麽爲什麽德國人自己不行?”
“.”
望着不置可否中隻是保持着視線聚焦、死盯着自己的國防軍上校,确實話還沒說完的菲利普随即抛出了最後的下半句,那陰沉而詭異的笑語依舊是絲毫未變。
“元首說所有柏林市民都應當與這座城市共存亡,我們身爲元首忠誠的戰士當然要履行使命,這不會有絲毫問題也永遠都不會有任何改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