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給蘇洛維琴科的回答沒有言語,隻有那小女孩的兀自搖頭,恍若撥浪鼓一般。
“你是.不知道爸爸媽媽在哪裏嗎?”
蘇洛維琴科不确定,隻能再一次試探着發問來确定意思,但回答他的卻依舊是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一般的再次重複。
“你不想回答我的問題?是這個意思?”
回答是否定的,那小姑娘還是個隻顧搖頭。
“.你是,是不會說話嗎?”
蘇洛維琴科很難相信這會是真的,但小姑娘接下來的緩緩點頭卻無聲地将猜測轉化爲了現實。
“這孩子不會說話但能聽得到,隻啞不聾。”
細細想來也确實如此。
從進到這屋裏的第一刻開始起直到現在,快速追溯着自己的回憶一番思索的蘇洛維琴科,還真就沒發現這小姑娘發出過哪怕一個音節,就連自己一記重拳将那小呐粹撂翻在地的一瞬間也沒有過。
小姑娘沒有撒謊,不止是基于現實情況做出的合理分析,直視着小姑娘的眼睛已經十幾秒的蘇洛維琴科相信自己的判斷不會有錯,那雙童真的眼睛裏确實找不到任何和謊言有關的痕迹。
“要把她放掉嗎?已經檢查過了,她身上沒有武器。但有戰士看到一開始從巷子裏跑過來的就是她,可能是用來釣魚的工具.”
“.”
老實說,“工具”這個描述有點刺痛蘇洛維琴科的神經,确實是。
早已身爲人父的蘇洛維琴科擁有兩個孩子、兒女雙全,大女兒的年紀也就和面前這小姑娘一般大。
幸運的是,家住伊爾庫茨克的蘇洛維琴科家,在戰争爆發的一開始并未遭到戰火席卷,妻子和一雙兒女也因爲是軍官家屬而很快得到了轉移與妥善安置。
蔓延祖國的戰火沒有燒到妻子和兒女身上,這是最令蘇洛維琴科感到慶幸的,即便他自己早已沐浴在這場燒得通紅的戰火之中、但隻要家人相安無事就已然足夠。
遙想到自己那一般大的女兒最起碼還有學上、有飯吃,有不是那麽漂亮但起碼也是媽媽親手裁布匹給做的新衣服穿,能在遠離戰火的安全大後方和小夥伴們一起分享快樂的童年。
但眼前這個不會說話的小姑娘,她卻沒有以上這些東西、事物當中的任何一個,不但一無所有甚至還很有可能是被當成工具利用。
戰争是殘酷的,但這本應與孩子無關。
蘇洛維琴科沒有當場結果了那口出狂言、手染鮮血的呐粹小崽子性命,這已經是最大的仁慈。
但對于面前這小姑娘,蘇洛維琴科決定力所能及地多做一些,哪怕是出于個人情感這也是自己樂意而且也不違規的。
“叔叔想請伱幫幫忙,我用糖果和其它好吃的做禮物謝謝你,怎麽樣?”
盡管已經兒女雙全,但常年在部隊裏泡着的蘇洛維琴科和家人總是聚少離多,哄孩子的本事也是對着自己的媳婦兒照葫蘆畫瓢、邯鄲學步,就算是到現在也隻是會了些皮毛。
不過也還好,面前這小姑娘雖不能說話但卻也沒拒絕的意思,而是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手從蘇洛維琴科手中接過了遞上來的糖塊,這是紅軍尉官配發物資裏拿來泡茶沖水喝的。
有些人好這一口、但蘇洛維琴科打小對糖這東西不怎麽感興趣,不愛吃甜食,平時揣在口袋裏也是爲了“有備無患”。
總想着可能某一天能拿來問個路、行行方便啥的給遞個東西比較好用。畢竟師長同志也三令五申地強調過,不允許對占領區内的任何平民使用無端暴力來着,一旦動用暴力那就必須事出有因、事後是要寫檢查報告的。
所以能給點小東西解決的問題,就盡量不口頭警告威脅,口頭警告威脅能管用就盡量不動槍,這已經成了領袖師在占領區内從大到小諸多事宜上的普遍做法。
從實際反饋情況來看,這一辦事方法結合馬拉申科在占領區内主持執行的一系列配套措施,也确實非常有效地改善了治安情況、極大地降低了暴力與犯罪事件的發生率。對維持一個整體上安全穩定的占領區,進而集中精力應付前線戰事有着相當的好處、受益不小。
從沒想到平日裏揣在口袋中“有備無患”的糖塊,居然會在今天這種場合拿來哄小孩。
啞然失笑的蘇洛維琴科兀自搖頭之餘,還伸出手來輕輕撫了撫小姑娘的腦袋,直到剝開糖紙的糖塊被塞進嘴裏露出一絲簡單而快樂的微笑後,同樣報以微笑回應的蘇洛維琴科這才再次開口。
“走,給叔叔幫忙換更多好吃的去喽。”
右手握着槍帶挂肩、槍身懸腰的當下全球最兇猛自動步槍AK-44,左手則是大手牽小手地拉着小女孩的手一起向倉庫外走去。在這漫天的戰火硝煙彌漫,與破敗小巷的滿目瘡痍背景之下,由此便共同勾勒出了一張同樣在人類二戰史上名留青史的照片。
咔嚓——
猛然聽到照相聲響起的蘇洛維琴科回頭一看,這才發現是跟随自己一起而來的班長拍下了照片,手裏握着的還是一台有點眼熟的帶血相機。
“這是那美國佬的東西?”
“嗯?啊啊,對的,是我剛才在現場撿到的。看起來少校同志忙着救人沒顧得上,我就把這東西撿回來了,沒想到沒摔壞不說還能派上用場。”
聽着一旁班長的回答、拉着小女孩的手繼續往前走,已然快來到了巷子的拐角處,蘇洛維琴科眼瞅着那相機的語氣還是一如方才般輕松。
“難得啊,你還會用美國佬的洋玩意兒?這東西和咱的相機有區别嗎?你之前學過拍照還是”
聽到連長的好奇發問,班長接下來的回答也是一如連長般輕松的笑着開口。
“照相機就和槍一樣,連長同志。原理大同小異,我撿起來大概研究了一下就搞懂怎麽用了,這美國佬的貨是要比咱們的東西好一些。”
“我之前剛參軍那會兒,在老部隊裏幹過半年的宣傳員,拍照也大概學了一些,不過肯定比不上那些專業的。就是看剛才那一幕真的挺好,有些觸動,想到手裏正好有相機就拍下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