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忙碌的野戰醫院裏,突然沖進來個人大喊着“趕緊救人”這種事兒并不算稀奇,最起碼醫院裏忙碌不停的醫生護士們對此都已經習以爲常了。
“别激動,同志!出什麽情況了?你先告訴我具體情況。”
一名離得最近的年輕醫生主動上前,就近接待了這位一進門就嚷嚷大喊着要救人的不速之客。
沖進野戰醫院來的也不止是面前這少校一人,與之随行的還有一整隊全副武裝的戰士,以及被擡在擔架上那生死不明的肉身。
“他槍傷!多顆子彈命中軀幹,人還有氣!趕緊搶救!快!”
身中多槍還全是在軀幹要害?
聽到這消息的一瞬間,眼神立刻不對勁了起來。
來不及多說什麽的年輕醫生當即繞過面前的少校、來到擔架跟前,一眼望去瞅到的情形隻是個血滿胸膛。
“進手術室!這邊,快!”
時間就是生命,哪怕是一秒的時間差造成的最終結果,也可能是生死兩隔。
确認了情況的年輕醫生不敢有絲毫怠慢,立刻招呼着就近的幾名護士趕緊把人往手術室裏送。
甭管是當兵的還是治病救人的,現在能搭把手全都搭把手、有一個算一個齊上陣地趕來幫忙。看樣子應該是領導的這位年輕醫生,還不忘向身邊一位就近的護士下達命令。
“去把安雅找來,我親自主刀,再請謝瓦洛夫醫生過來幫忙,快!”
被交待了命令的護士着急去招呼人手了,擔架也被衆人七手八腳地送進手術室了。到了手術室門口就沒辦法再往前一步的少校和手底下的戰士們隻能送到這裏,餘下的時間如果沒有其它事要做的話,就隻能在門口等着。
而爲首的那名年輕醫生,則是匆匆趕去迅速換了手術服後沒過多久便再度趕來。眼看就要直沖手術室而入了,沒曾想卻被爲首的那名少校給叫住了腳步。
“醫生,請您一定要救救他!這個人不是我們的人,他是美國來的記者,如果他.總之請您一定要救救他!”
看少校的意思,似乎是有些話不知如何開口、又或者是不清楚該不該說,總歸最終是被咽了回去、并未提及。
當然能看得出這情況的年輕醫生,先不說對此好奇與否,但确實也沒時間擱這兒東問西問。
與此同時,從面前這位少校背後一路小跑而來的一道身影已經進入視野,手術即将開始的當下唯一能給到的就隻有簡短的這麽一句話。
“我們會盡力的,這是我唯一能給你的保證。”
“.”
少校和手下的戰士們杵在原地還沒來得及開口,從身後匆匆而來的那道身影便已擦肩而過。
“安雅,你來了。我們這就開始,病人的情況非常危急.”
被留在了門口的少校已經沒機會再去說些什麽,手術室的大門伴随着那位女護士的匆匆趕到并進入,眼下已經被徹底關上。
忙了一路急匆匆趕來的少校,也是直到現在才有時間稍微靜下心來去思考.
思考不久之前那剛剛發生的激烈一切,和如果不久後出現最壞的結果,又到底該怎麽辦。
“伱打算怎麽辦?這事兒要不了多久就會被很多人知道,尤其是師長同志那邊,這肯定得有個說法和交待。”
少校身邊一道随行而來的隊伍裏還有一名大尉,看上去應當是他的副手而且私交很好、關系不錯的那種。在大夥一道暫時做完了手邊所有該做的事,接下來隻能“盡人事聽天命”之後,開始主動關心起少校個人的問題、上前發問。
“.老實說我不知道,媽的蘇卡!我到現在腦袋還是懵的,一切發生的實在太突然了!該死!”
“要是我早點意識到情況不對勁,這一切本該可以避免的!我有機會救下他,但最終卻落得個這種結果,爲什麽我偏偏會在這種最關鍵的時候出錯!?我辜負了師長同志對我的期待和信任,真他媽該死!該死!!!”
作爲馬拉申科親自選派委任的安保負責人,此時此刻的科瓦諾夫少校從未像現在這樣痛恨過自己。
他痛恨自己爲什麽在關鍵時刻掉鏈子、不争氣,錯失良機、誤判情況才導緻了如今這局面的發生。
背靠着牆壁緩緩倚坐在了地上的科瓦諾夫少校摘掉了頭盔,早已被汗水打濕了個徹底的腦袋上,現在已經是所有頭發都濕溻溻地粘在了一起,整張臉上都寫滿了頹廢和糟糕透頂,看上去簡直不成人樣。
一旁的大尉大概能理解科瓦諾夫少校此時此刻的心情,作爲事件親曆者的他當然也了解整件事情的經過,更不願意就這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上級兼好兄弟自責頹廢,随即便蹲下身來主動伸手搭到了老友的肩頭、緩緩開口。
“誰都沒想到會出現當時那種情況,不隻是你,我也根本沒有料到。”
“戰場上情況緊急、子彈也不長眼,局勢瞬息萬變誰都沒把握做到萬無一失。而且你是負責帶隊指揮的,具體負責執行落實的人是我,真要說有問題那也是我的保護不到位占大頭,這事兒不可能讓你一個人扛。”
“況且.就當時那情況,主要責任難道不是在那美國佬自己嗎?他要是老老實實聽我們的話、按我們說的去做,又怎會落得現在這下場?”
“要我說,咱把完整事情經過說清楚,一五一十地全部告訴師長同志,我相信師長同志會理解和相信我們的。你别太過擔心了,總不可能爲了區區個美國佬把自己人全撸了吧?你說是不是?”
“.”
靠坐在牆根、深呼吸幾個來回的科瓦諾夫少校緩緩搖了搖頭,如果他隻是在乎這些事的話,那也不至于落得現在這模樣了。
“我在意的不是這些,我在意的是他本人,那個叫大衛的美國小夥子自己。”
“你都看到了,他的傷太重了,我沒辦法勸我自己相信他能活着從手術台上下來。我怕的不是擔責任,而是一個好人不該把命丢在這裏,這場戰争、這裏發生的一切本來都和他毫無關系,他就不該被卷進來!”
“但現在,卻可能會以這樣一種被畜生混賬當工具利用的方式,讓一名本就已經殘疾了的士兵喪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