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西姆還記得自己顫抖着雙手把那彎鈎狀的,深深刺進肉裏的狼牙給拔出來的場景。原來雙手沾滿人血的溫熱感和動物血并沒有什麽不同,一樣都是生命的顔色與溫度。
自己最好的打小玩伴因自己的施救而得救、保住了性命,阿爾西姆也在父親的全程指導下完成了人生第一堂急救課,第一台“外科急救手術”。
盡管阿爾西姆并不以此爲傲,也不覺得這有什麽值得吹噓的,但忙完這攤子事兒一直到後半夜才有功夫抽口煙、歇歇腳的父親卻仍然對他說。
“你都看見了,身爲一個合格的獵人不光要了解那些畜生的身體構造,人的身體構造你也要了解。”
“那不是爲了狩獵,而是爲了救人。你爺爺在我和伱一樣大的時候就告訴我說,一個合格的獵人擁有兩面性,不止是殺戮、還要施以拯救。”
“殺戮是對獵物,拯救是對朋友。”
“我們幾戶人家世世代代都生活在這片土地上,我們搭夥配合、我們并肩戰鬥。不是所有時候你都能獨當一面的,要學會信任和依靠才能生存下去。就和狼那種畜生一樣,那是他們占據森林爲王的王道,很多時候這些群體行動的畜生是唯一能威脅我們的玩意兒,畜生也有值得你去學習的地方。”
“當你的朋友、你的戰友需要你的時候,你必須能對他們施以拯救,否則下一次沒人救的可能就是你自己。不管是因爲你的見死不救行爲而被其它朋友抛棄,還是隻剩下勢單力孤的一人去狩獵,無論原因是什麽,結果總是一樣的。”
那一夜,年輕的阿爾西姆想了很多,也明白了一些道理,更爲他以後主動去了解人體構造和急救方法,甚至有空去城裏賣貨的時候還專門去找城裏的醫生讨教兩招奠定了基礎,至少有了能這麽去做的理由和原因。
隻是那時候的阿爾西姆還未曾想到,這原本是他學習打算用來救人的本領,有朝一日竟會成爲他狩獵的絕活。
以人類爲目标、去狩獵敵人的獨門絕活,而并非是狩獵動物。
刀法娴熟到爐火純青的阿爾西姆知道捅一個人的什麽部位、以什麽角度捅入,才能讓這個人又痛苦、又傷害不到自己還無法掙脫、短時間内也不足以緻死。
從背後紮入德軍排長胸膛的匕首精準地避開了心髒、動脈與脊柱,僅僅隻是穿透了一小部分肺葉後從前胸貫穿而出。
這會非常地劇痛,令人愈發感覺到呼吸困難,但卻像阿爾西姆所希望、所預想的那樣不足以緻死,甚至連掙紮着去掙脫刀刃都做不到。
阿爾西姆那把從老家帶來的刀背帶倒刺匕首,此時此刻早已挂在了德軍排長的肋骨之上、裹挾在血肉之内,像是一把倒鈎一般死死握住刀柄拽住他的身體、以右胳膊肘抵住他的後背,将其死死卡主,一時間完全是進退不得、生死不能。
那些手持着各式武器卻不知是否該開槍的德軍士兵完全懵逼了。
一邊是自己的長官撕心裂肺地擱那兒殺豬似哀嚎、劇痛不已,明顯是傷不至死還完全有救下來的可能。
另一邊則是那傷害他的俄國佬就躲在他的身後,用了不知道什麽辦法在背面死死挾持着排長,兩道身影幾乎完全重疊,一前一後間已然不分彼此。
就眼下這樣、就這麽開火。
疾風驟雨間射出的大量子彈能不能打死那俄國佬不好說,但一定會先把自家排長給打死,這是在場的所有德軍士兵都非常明白的。
那俄國佬肯定是知道并有意利用、甚至是蓄意造成了這一現狀,愣是躲在排長的身後不出來,而排長卻也不知道是中了什麽招,就是一個勁兒地被那俄國佬單手擒住給折騰地嗷嗷叫、還動彈不得。
大眼瞪小眼的幾名德軍士兵完全束手無策、一時間根本不知道該怎麽做,開槍也不是、不開槍似乎也不行,就算是眼下立刻沖上去都會有那俄國佬急了眼撕票殺人的可能。
沖長官開槍?
這種想法光是萌生在腦海裏就已經夠吓人了,尤其是對這些剛剛入伍不久,滿腦子都是倉促的訓練場上被教官灌輸的教條主義的新兵菜鳥們,那就更是不敢輕舉妄動。
老兵油子們還可能下得了手的“沖長官開槍”,對于這麽些被吓傻了的新兵蛋子來說卻是全然沒有任何可能。更何況疼的龇牙咧嘴、嗷嗷亂叫的排長也根本沒有下任何命令,那想都不用想就更是不敢開槍了。
也正是吃準了這一切并預料到大概率會有眼前的情況,隻是單手持刀的阿爾西姆實際上早有準備,左手裏一直緊握着的托卡列夫TT33手槍實際上就是等待着這一刻。
右手緊握刀柄、胳膊肘抵住這呐粹狗東西的後背,借助倒挂在肋骨血肉中的刀背倒刺将之死死挾住,仿佛單手握持的人肉盾牌一般擺好架勢。
緊握在左手中的托卡列夫手槍直接搭上了這“人肉盾牌”的肩膀,以肩膀爲依托減小自己的暴露面積,并避免單手持槍瞄準帶來的晃動對精度造成影響。
慣用右手持槍與右眼瞄準,但此時此刻卻是以左手持槍、左眼瞄準的阿爾西姆毫不猶豫,左手食指連連摟火、連續扣動扳機,以超大威力著稱的托卡列夫手槍彈立刻如連珠炮似的噴湧而出,朝着間隔僅僅幾步十餘米開外的德軍士兵呼嘯而去。
砰砰砰砰——
連續不斷的槍響中隻有沉重倒下與彈殼落地的聲音,混雜在一起像是交響樂一般連續響起又轉瞬即逝。
等到循着槍聲、心急如焚的連副同志帶着身後的戰士們匆匆趕到之時,眼前所見之景就隻有阿爾西姆大腳蹬住一名德軍的後背,整個右腿發力瞬間向前狠勁兒一踹。
隻見那背對着阿爾西姆的不知名德軍,直接以狗啃屎的姿态向前飛了出去,後背上還不知道因爲什麽原因而血光噴湧、鮮血如柱,足見這一“腳”下去的力道是多麽之大。
阿爾西姆的手中還緊握着一柄軍刀,上面似乎挂耷着什麽血肉狀的物體,連筋帶皮、鮮血淋漓。
打空了彈匣狀的托卡列夫手槍緊握于手,不遠處的地上則是橫豎躺倒了最少四五個,俨然已經死光了的一小隊德軍屍體。
“我的天哪,這.你都幹了些什麽?這都是你幹的?”
對一臉驚詫呆滞的連副報以回答的,隻有阿爾西姆那悄然轉過頭來的滿臉噴濺狀血漬身影。
“你們來晚了,剛剛解決完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