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曆540年。
距離歧周大舉進犯已經過去了十年。
十年間,帝辛始終對歧周保持高壓态勢,控制其資本,使之達不到反叛的程度。
伯邑考死後,姬昌仍在羑裏監獄,歧周的大權盡落于姬發。
不知羑裏監獄的環境是不是實在太好,獄中的姬昌竟然養得白白胖胖,榮光煥發。他和獄友比幹、箕子交流學問,竟然獲取了長足的進步!
“哎呀!西伯如此才華橫溢!”比幹捧着姬昌寫的易經書稿,贊歎不已。
“隻此一書,西伯将站在學問的高峰!”箕子也情商頗高地贊到。
“兩位見笑了。姬某隻是随便研究研究,呵呵。”姬昌難掩臉上的喜悅之情。
就在羑裏這邊,姬昌忙于文化沙龍的時候,帝辛迎來了執政大商的巅峰!
子啓有幸目睹了這場盛世。
是的,子啓仍然早早地被提前保釋,恢複了人身自由。不得不說,這就是王兄的特權。
兄弟手足,在帝辛心裏還是重要些。
如此一來,子啓也習慣了。反正他左右逢源。兩位王叔不在,他就做好本分的王兄,享受大商的盛世,等哪天王叔出來了,再重操舊業呗。
子啓确實得到了帝辛的一些任用,比如跟随使團出訪周邊國家。美其名曰,大商派遣天子長兄領銜的高規格使團。其實,他隻是跟着出去玩而已。
帝辛這樣做,也是沒有辦法。他擔心這位王兄一閑下來,再被其他人鼓動,搞出什麽麻煩。有王叔在時,可以找替罪羊。如今王叔進去了,子啓再犯事,誰也救不了他了。
飛廉仍然是禦前上将,并且已經威懾海内。
十年前的孟津大戰,已經讓飛廉名鎮西陲,并且,他的名聲也漸漸播撒到了帝國的北面、東面和南面。
帝辛有意讓飛廉參與外交活動。
“飛廉,你作爲孤的使者率團出行吧。讓他們看看,大商的禦前上将是何等風采!隻有你,能震懾那些宵小之徒!”
“臣遵命。”
“飛廉,在外,你就是孤的代言人。你的話,就是孤的話!”
帝辛相當信任飛廉。因爲飛廉的背景很純粹。飛廉的背景,就是他帝辛!
一個比較奇特的局面誕生了。
大商的軍事主将是飛廉,而飛廉卻常常率團出使。
将軍作爲使者,可想而知,外交手段絕對夠硬!夠獨立!夠自主!
飛廉雖然是一員兇将,在戰場上令人聞風喪膽,但他卻能夠勝任外交大使的任務。
他從不刻意掩飾一身的殺伐兇氣,而是雕琢自己爲人處事的方法。
世人皆知飛廉兇猛,若他出使的時候文質彬彬,就太做作了。
他不掩飾自己的氣質,恰恰就是表明了自己的真誠。他又養成了非常客氣的措辭,便顯得他相當有大國使臣之風。
一個本來很兇猛、很強大的人,稍稍展露一點仁慈、禮貌,便會立即被放大無數倍。
帝辛,要的就是這樣一個效果。
他讓飛廉作爲自己的代言人,就是像世界展現大商的強大、天子的強大!大商、天子,應該、也必須得到敬畏!
飛廉的客氣禮貌,就是大商的善意。願意接納這善意,則爲盟友,如若不從,就爲死敵。
恩怨分明。
這是大商非常清晰的外交思路。
飛廉出使最多的地方,就是東夷列國了。而東夷,正是他頻繁征伐的地方。
率領使團造訪與領兵侵略的感覺是完全不同的。
每次出使,飛廉都頗爲感慨。原來,這就是政治。不用帶兵,也能讓諸王懾服。
當然,這更加深了他對兵權的理解。兵權,是國之重器,是政治的基石,是力量的源頭。
他,漸漸看清了率團出使和軍事行動之間的相互作用。
和平的出使,并未讓飛廉的兇性大減。恰恰相反,每一次出使,都會讓他用兵的兇狠程度強化一分。他知道,唯有在戰争上赢得越多,才能在出使的時候赢得越多、越輕松。
大商的國境線一步步向東面推進,大商的版圖越來越大。形勢非常喜人。
這背後,是飛廉的一次次殺伐、一次次出使。
天子的哥哥子啓有時也跟随使團外出。
飛廉就此和帝辛交換了看法。
“大王,使團的名義是‘天子長兄領銜’,那是不是要以微子爲主?”
“飛廉,那都是虛名,真正做主的還是你。孤隻是給你的出使增加一點王室色彩。”
“這麽說,屆時,不必征詢微子的意見?”
“當然不用。微子是孤的哥哥,也僅僅是孤的哥哥。你應該把他看作一位王兄,而不是大商官員。你很清楚,他已經被終身剝奪了政治權利。”
“臣明白了。”
面對參與的子啓,飛廉就像尊敬帝辛一樣尊敬這位王兄,但絕不提使團細節。即使大權獨攬,他也對子啓恭敬有加,并盡量讓對方享受旅遊的樂趣。
攜王兄而出使諸國,飛廉做得很到位。
飛廉的做法很受帝辛贊賞,就連濫竽充數的子啓也相當欣賞。
“禦前上将,真是文武雙全!”
“禦前上将,你可比我那位天子弟弟的性格好太多了。”
接待他們的方國首領,先是舉行盛大的儀式歡迎子啓,接着就都去找飛廉議事。子啓爲名,飛廉爲實。多年間,各國已經熟谙這個潛規則。
這種王兄外交,也算帝辛首創。
大商能派出一位王室成員出使,已經很難得了,更何況,還是天子的哥哥!
即使這位天子的哥哥名聲不太好,也是瑕不掩瑜,絲毫不影響商朝外交的高規格。
甚至,不經意間,子啓,這個戴罪之身,竟成了大商外交的名片!
各國傳言,大商派子啓、飛廉出外結好諸國,真是選對了人!
其實,子啓僅僅是挂個名,公費旅遊,卻沒想到漸漸收獲了一些好名聲!他竟漸漸也有賢名了!
他愛上了這樣的跟團。隻要帝辛開口,他來者不拒!
能隻享樂,不操心,這樣的好事,他怎麽能拒絕?
使團任務自有飛廉一手打理,他子啓隻要負責露露臉、握握手就行了。
他也沒有想到,曾幾何時,他居然要靠臉吃飯了!
剩下的時間,則是約定俗成——
“飛廉,你議你的事,我旅我的遊。”子啓就這樣直接對飛廉講。
子啓看得很開。人生苦短。他不想像帝辛、飛廉那樣勞心勞力。既然你們這麽能幹,就去費心好了。我落個清閑享樂!
他是幸運的。兩次謀反,帝辛都放過了他。這足以讓他生出不願折騰的想法。
既然不費吹灰之力,就能享得這份自在,何必苦苦執着于那一方王座呢?
能坐固然很好,不是坐不上嗎?
兩位王叔似乎比我還急,又不是你們去坐。哎,坐上王座固然威風,可看看帝辛勞累的樣子。做得好,萬民稱贊;做不好,千秋唾罵。何必呢?算了,我不去受那份罪了。
子啓完全徜徉在大商的外交名片裏。
比幹、箕子,則忙着參與姬昌的文化沙龍。雖然是在獄中,但仍然有濃厚的文化氣息撲面而來。
不得不說,環境就是用來被改變的!有文化的人,無論身處何地,都能将那個地方改造成文化淵薮。
政通人和。
正是大商如今的局面。
期間,帝辛發動了多次針對東夷小國的軍事打擊。
民意調查顯示,這樣的軍事行動得到了大商國内的普遍支持。
大商的國民認爲,對付不聽話的小弟,就該教訓他們一下。如果不讓他們承受痛苦,他們将很快忘記天子爲何物。
帝辛是位有出息的天子,不窩囊!
雖然有挨打的國家和其他國家發聲,譴責帝辛和大商的軍事行動,但被大商國民嗤之以鼻。
大商,是大國!焉能以小人之心、小國之謀衡量?!
大國,就是要有大國的風範!制訂世界規則,整頓世界秩序!
大商聯合多個邦國,就貿易往來、文化互信、資源共享、國民來往等多個問題達成了共識。這叫做承擔大國責任,絕非專權!
和大商拼,你有那個實力嗎?!
如果沒有大商維護世界秩序,這個世界還不知道要亂成什麽樣!
總之,對于大商、對于帝辛,反對的聲音有,但認同的聲音更多!
沒有哪位天子,經常和市民們近距離慶祝。
帝辛經常泛舟護城河上,這讓更多人一睹天子容顔。
天子,高高在上,很多人一生都不知道天子是什麽樣子。
但是帝辛,絕對有很多人認識他、記住他。
關于帝辛和微子的話題,坊間早有暗議。
“如今看來,帝辛的能力很強啊。”
“是啊。聽說先王當初選的是微子,幸好先王慧眼如炬,及時更正了錯誤,最終決定帝辛繼位。”
如果說執政之初,微子和帝辛的支持率不相上下的話,那麽現在,帝辛用十餘年的勵精圖治,赢得了最高的支持率。
帝辛和微子的命運,已經得到了最廣泛的認定。帝辛,注定是要登上王座的那位。
這是大商巅峰的一年。
這一年,惡來23歲。
當年的三王之亂早已塵埃落定,歧周反叛也過去十年了,比幹一夥再也不能重見天日。而那個王殿前、喊出“捍衛天子!奪取榮耀!”的八歲少年,已經如日中天!
“惡來,做大将要有勇氣和忠誠。這兩樣,你已經有了,八歲的時候就有了。”
“大王,我還是更喜歡金戈鐵馬。一堆竹簡,能戰勝雄兵百萬嗎?再說,我有那時間嗎?東征這麽頻繁。”
“哈哈。你說軍務繁忙,孰若孤?孤常讀書,自以爲大有所益!你不是說,你要成爲孤這樣的人嗎?如果你要與孤比肩,就隻有這一條路。”
“哎呀,大王,那都是紙上談兵。”
“我的第一天将!紙上談兵,正是爲了在真正的戰争中不犯低級錯誤!想想看,如果你了解的套路不夠多,就必然要以士兵的生命爲代價而付學費。”
“我不會輕易犧牲任何一位士兵!”
“所以,你要多去禦書房。這一段時間,你不要領兵出戰了。你父親沒有出使任務了,領兵的事交給你父親。你負責自我修煉。”
“大王!”
“你難道不記得,有多少同袍死于你的指揮失誤嗎?他們,正在爲你的失誤買單,爲你的成長犧牲!大商雖是大國,但士兵的生命同樣寶貴!”
“我......我......”
“如果你不打破瓶頸,你将永遠是一個二流猛将,絕對無法指揮大商的全部大軍!看看你父親,即使跨界外交大使,也毫不含糊!真的猛士,敢于直面任何困難!敢于取得任何勝利!”
大商全部大軍!
惡來終于意識到,帝辛是要把他培養成帝國第一大将,是要把他推到帝國将林的第一把交椅上!
他終于明白,這位義父對他的重托。
如今的第一把交椅,坐的是禦前上将飛廉。而未來,将是他惡來!
如果統帥全部大軍,就不能像現在這樣莽撞了。一旦深陷危境,不會再有友軍解圍。因爲,他就是友軍,他的軍隊已經是大商軍隊的全部!
惡來突然有些顫抖,仿佛那樣的重托連他魁梧強壯的身體都感到吃力。
大商的全部戰力,絕不容有失!
“好!我去!天子叫我去,我就去!惡來,生來就是捍衛天子的!”
如此一段時間,軍中少了一位相當莽的猛将,禦書房卻多了一位高大威猛的書童。
“哎呀,大王,你是怎樣做到的?”飛廉很詫異,惡來竟然能沉下心來學習!看來,天子果然不是凡人!
“禦前上将,孤的第一天将可不是徒有虛名!他隻對孤效忠,你的話,他自然不聽了。”
飛廉詫異地看向帝辛。(你真吊!未來的将林第一把交椅,看來是有決定了。惡來真是幸運啊!)
他沒有用惡來父親的身份争論,而是爲惡來高興。忠誠并不缺少,但能夠得到天子承認的忠誠卻相當少。
他們的家族,的确得到了天子的信任、天子的洪恩。
如此一來,飛廉更加在外交大使的事業上下功夫。天子代言人的名号,也越來越響了。
關于東征,惡來越來越多地參與到全局部署上來,而不僅僅是帶一支部隊參戰。大商軍隊的重心,正漸漸從飛廉轉移到惡來。
禦前上将漸漸退隐,第一天将橫空出世!
或許有一天,帶着大商的天兵推到東海之濱的,将是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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