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秋的走訪慰問,仍在持續中,不斷的看到問題,不斷的給當地的主官上課,教他們解決問題,提升他們對政治的理解,以及管理百姓的水平,同時,也讓洺山書院的學生知道了官應該是怎麽當的,自己做什麽事情是好的,做什麽事情是壞的。
對于這些七八歲的孩子來說,知道什麽是好什麽是壞,已經是一件很了不得的事情了,于秋不敢保證這樣的認知會伴随他們一生,但是,他正在逐漸的在孩子們心中豎立并且加深這些概念。
天下不是隻有一個洺州,也不是隻有于秋一個人在做事,秋收,是全國性的大事件,作爲尚書令的李世民,也忙的不可開交。
當然,即便是再忙,他的目光也是盯緊着洺州和山東的局勢的。
于秋的軍令到了蘇定方手中之後,整個東北地區的各支武裝力量就動了起來,首先是羅成,李道宗,王君廓,張公瑾到達了他指定的地點,将高開道所有的出路堵死了,然之後,就是蘇定方帶着三千鬼面騎士,與一萬二千仆從軍攻入北平郡境内。
于秋讓蘇定方帶着東北諸部的騎兵們打仗,可并不是要讓他們出什麽力,而是要讓他們見識見識洺州軍的實力,讓他們不敢生出反叛之心。
不過,洺州軍進入了北平郡境内之後,似乎并不太順利。
因爲,高開道不知道從哪裏搞來了許多守城的器械,城牆上,床弩,投石車架的密密麻麻的,讓帶領全騎兵突入北平郡境内的蘇定方,都不敢靠近城牆。
不知道出于什麽目的,蘇定方隻是圍着各個城池打轉,并不強攻,甚至,都沒有打造什麽工程器械,看的幫他守住北平郡四個方向的幾位大将軍直皺眉頭。
不過,從情報消息上能夠看到全局的李世民,卻知道他的意思。
山東那些世家子以爲于秋急于封王,會把主要精力放在北平郡的戰事中,所以,在暗中資助了高開道很多武器裝備,幫助他防守,用以拖住洺州軍的陸上王牌部隊,他們好趁機向沙門島的阚棱部發起進攻。
其實則不然,蘇定方慢悠悠的在北平郡轉悠,就是想讓山東世家子們向阚棱出手,等海戰出了結果,迫降高開道,就輕而易舉了。
于秋要的,從來都不是北平郡的土地,而是這裏的人口,這些生産力,對于他來說,才是有價值的東西,不能因爲戰争而摧毀了。
而山東那邊,這幾個月的時間裏,墨家子用各大世家囤積的好木,打造了兩百多艘三千石以上的大船,以及近千艘不知道有什麽用的小帆船,那些三千石的大船的兩側和甲闆上,全部都整齊的安裝着床弩,甚至還有洺州軍戰船上的那種拍杆設計。
如果再給這些船配上兩萬多倭國水手,以及一萬多山東水手,過千的墨家航海高手,那麽,它的總體實力,将比洺州水軍強十倍以上。
因爲,無論從戰船牢固程度,遠程打擊能力和近距離打擊能力上看,這些墨家子制造的戰船,都不輸于此前的洺州水軍,不光是如此,在動力系統上也不輸。
因爲,他們也弄了滾珠軸承螺旋槳作爲這些大船的推進裝置,隻不過,他們的軸承很不耐用而已,打完一仗,可能就要換。
而看到成排成排停靠在碼頭邊,看不到頭的戰艦隊伍,剛剛在碼頭登陸的犬上三田耜頭皮則是一陣發麻。
他從未見過如此強大的水軍陣容,這兩百多艘大船上的床弩如果一齊發射的話,一瞬間就有近萬枝大箭射向敵軍,三百丈範圍内,任何敵船,都會被它們摧毀。
這不由的讓下定了決心,想要從山東世家子這裏讨回存放在這裏,準備打擊洺州銀行信用的幾百船銀子的犬上三天耜,再度轉變了心思。
洺州的技術雖然先進,但是,在這種絕對的武力面前,恐怕也沒有反抗之力吧!反正離年底還有幾個月時間,要不,先看看于秋和山東世家聯軍誰勝誰負再做決定?
若是于秋敗了,他的洺州還能不能存在下去都兩說,自己又何必把那些多銀子交給他呢!
當然,他不知道的是,渤海根本不存在山東世家聯軍與洺州水軍的戰争,隻會存在倭國入侵大唐本土的戰船與洺州水軍的戰争,那些山東世家子,早就想好了把帽子扣在倭國人頭上,畢竟,洺州水軍,是朝廷承認的軍隊,屬于官軍,皇帝親派的總稅官王門,可還在沙門島上呢!
而無論這場戰争的勝敗如何,山東世家子損失的,都隻是少量人手和一些錢财而已。
李世民自然是不知道犬上三田耜的變化的,他隻是知道,洺州軍一動,山東世家聯軍耗時半年打造的水軍,也要動了,渤海這邊馬上就會開打。
他隻是不知道于秋有什麽手段,能讓洺州水軍抵擋的了那些山東世家子這麽大規模的進攻。
要知道,朝廷之所以能夠通過了隻讓于秋答應三個簡單的條件,就允許他封王建國的議題,就是想拖他入戰局,解決東北方面的問題。
李淵的心思現在已經很明确,于秋能扛的住山東世家這一撥,還能同時收拾了高開道,那麽,朝廷估計也是拿他沒有辦法的了,隻要他承認朝廷的統治,任由他發展也無妨,反正到目前爲止,洺州做的事情,都是爲朝廷創收,增産的好事情。
如果他扛不住這一撥,那麽,活該他被山東世家子滅,自己的王爵估計也是封不出去了的,今後,天下的權力,還是由以他李家爲首的五姓七望把持。
“于秋現在在幹什麽?”李世民向返回了長安已有兩日的長孫無忌問道。
“給治下的百姓送吃的,穿的,每天幾千箱幾千箱的送,甚至把和西域胡商交易的事情,都交給了嶺南的馮智戴主持。”長孫無忌答道。
“鞏固民心麽?你說他這是有恃無恐,還是直接放棄了山東沿海,想要以洺州本土作爲資本,與那些山東世家子對抗?”李世民有些詫異的道。
長孫無忌摸了摸胡須道,“我猜,更大的可能是有恃無恐吧!于秋的手段,每次都出乎大家的意料之外,根本不是咱們能夠想的到的。”
“你在洺州待了近三個月,難道就沒有探查到一些有用的情況?”李世民看向長孫無忌的眼睛問道。
長孫無忌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道,“别說在一些核心的事情上,于秋根本不會讓我看到,就算是他攤開了讓我看,我也要看的懂才行啊!就拿這個照相機來說,我就隻知道它能照出人的圖像,可是爲何能照出來,我們又哪裏搞的懂。”
說到照相機,李世民不由的又看了一眼桌案上,一張長孫無忌牽着李承乾,兩側并排站着長孫沖三兄弟的照片,這是長孫無忌回長安來之前,專門找與于秋磨了好半天嘴皮子,于秋才答應給他照的。
沒能在洺州親眼見到這些場景,讓李世民感覺錯過了很多東西,收拾了一下情緒之後,他又向長孫無忌道,“你此前斷斷續續的來信讓我做了很多準備,我也不知道有什麽用,現在你回來了,就由你親自主持去做吧!王府的人力物力财力,你盡可以調用。”
“如此的話,一年之内,我有把握讓王府各方面儲備物資增加一倍以上,讓天策府的軍士的俸祿和各項福利,提升兩倍以上。”長孫無忌信息滿滿的道。
“這就是你從于秋的山莊裏學來的本事麽?”李世民有些意外的道。
李世民作爲食邑三萬多戶的親王,能夠私下調用的錢糧物資,已經是一個很大的量體,如果一年翻一倍,那可是了不得的本事。
“算是吧!不過,這可能是于秋的山莊裏,最沒有用的本事,他并不阻止别人去學習。”長孫無忌有些郁悶的道。
此前的馬三寶,後來的他和房玄齡,在山莊裏面真正學到的本事,也就隻有這些養雞鴨牲畜的本事了。
即便是于秋并沒有阻止他們去山莊的研究作坊觀看,但是,在沒有那些搞研究的工匠們系統的講解的情況下,沒有什麽數理化基礎的他們也是看不懂的。
多數時候,他們以爲那些工匠們制造出來的是一個很厲害的東西,然而,那個東西,卻隻是某個東西上面的零部件,至于工作原理,整體形狀之類的,他們根本想象不到。
“你說,像于秋師門那麽厲害的存在,要是想掌握人間的權力,是不是輕而易舉?”李世民回想起長孫無忌先前給自己講述的有關洺州的一切,有些感歎的道。
“到了于秋這個層次,都已經不太把權力放在心上了,比他更厲害的人,或許根本不會在意權力這樣的事情。
最近我和玄齡在山莊生活,也有些自己的感悟,尤其是在坐上了于秋制造的拓海号出海以後,總感覺,這個世界不如我們原先以爲的那麽大。
目前,洺州還隻是造出了一日可行千裏的船,未來,如果他們造出更厲害的東西,整個長安,整個世界,便都好像是在他手邊一般,這種感覺很可怕,我和玄齡總是覺得,它會終結我們過往的那個時代,讓世界變成一個我們以前無法想象的世界。或許,他的目标,真的是星辰大海吧!”長孫無忌臉色茫然的說出自己的想法道。
“是麽?那會是一個什麽樣的世界?”李世民有些意外的道。
長孫無忌皺着眉道,“我也說不上,但很有可能是一個所有人都說漢話,認漢字,甚至使用同樣一種政策制度的世界。
因爲,在洺州圖書館内,每天至少可以看到過千的外國學子進出,他們不能進入洺山書院學習,就通過洺州圖書館學習我們中土的文化,試圖更好的與洺州交流。
突厥,高句麗,新羅,百濟,包括倭國,吐蕃,甚至是西域的那些人,爲了和洺州商貿,爲了讓自己的國家也像洺州一樣快速發展,都派了專門的官員常住洺州,在努力的學習洺州的政治制度,咱們,恐怕也不能免俗。”
“學習洺州,不收稅,還免費給百姓發東西?咱們哪裏有于秋那麽多東西給百姓發?”李世民詫異道。
長孫無忌點了點頭道,“确實沒有,但是,我們得仔細想想,于秋爲什麽有那麽多東西發給老百姓了,我覺得他之前說的一句話很有道理,叫做民富則國強。
洺州的東西,其實都是洺州的百姓們自己制作出來的,洺州的百姓富裕了,于秋以及洺州的府庫,并沒有因爲百姓的富裕變的窮困,反而更加富裕充實了,這都印證了這句話的正确性。”
“民富則國強?”李世民在心裏反複的念叨了幾遍這四個字之後,眉頭開始越皺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