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拜見你們的老師。”于秋才剛剛進了山莊的門,程咬金就讓三個兒子站成了一排,朝于秋行禮。
那邊頭,慢了一步的尉遲恭也忙拉了自己的兒子尉遲寶林一把,讓他給于秋彎腰行禮。
人都說古人早慧,山莊裏的有些孩子确實很機靈,可于秋卻是一點也沒從眼前這四個孩子身上看出什麽機靈勁。
“這個,老程,你家大郎和二郎的年齡,已經超過入學年齡兩三歲了吧!還有尉遲老黑,你家大郎至少也有歲了吧!”于秋瞅着四個彎腰下拜的小子,皺着眉頭道。
“沒有沒有,他們就是長的比别家孩子大些,都是七歲,都是七歲。”程咬金擺手解釋道。
“那我想問問你,你家夫人是怎麽做到一年生三胎的呢?你要是将這個秘方公諸天下,百姓們何愁家門不興。”于秋有些好笑的問道。
他這個問題一問出來,站在旁邊看熱鬧的房玄齡等人都是忍俊不已,倒是尉遲恭,大手一揮,幫程咬金化解尴尬道,“嗨,大一兩歲也沒有關系,頂多是他們學成的時候,比其它孩子年齡大一些而已,老程家兒子多,又不着急讓這三個小子給他傳宗接代,我家寶林可是正兒八經的隻有八歲,去年跟你說送他來洺州讀書的時候,剛好七歲,這不算年齡不符。”
眼瞅着這兩個家夥要耍賴,報名費都收了,于秋自然是不打算退回去的,便也不在這個問題上糾結了,再度開口問道,“那怎麽隻有你們兩個帶孩子過來了呢?長孫無忌不是帶了自家三個小子和衡山王來洺州了麽?怎麽沒有跟你們一起來?”
聞言,程咬金有些尴尬的道,“我們是有朝廷差事在身必須要趕回去交旨,這才把孩子送到這裏來交給你照看。
長孫無忌他隻是秦王府的幕僚官,并非奉旨而來,根本不着急回去,自然不會那麽早把孩子送到你這裏來了。”
說完之後,他又寶貝似的從懷裏掏出一個用絲帛包的很嚴實的東西,恬着臉笑道,“孩子我們也不白讓你照顧,這方玉,可是我夫人從娘家帶過來的最值錢的陪嫁,滿長安城,這麽純色的羊脂玉,你也找不到這麽大塊的,說它價值萬貫也不爲過,就當是我給三個孩子送的謝師禮了,還請你笑納。”
“切,你三個兒子,才準備一份謝師禮,丢不丢人?另外,我可是有言在先,你們将孩子放在山莊讓我照顧沒有問題,等洺山書院開學了,他們就和所有洺山書院的學生一樣,是所有老師的學生,而我,則是他們其中的一個老師,而不是他們的師父。
想要入我靈鹫宮門下爲弟子,得到靈鹫宮的傳承,他們現在的水平還不夠,以後能不能夠,也得看他們的學問精進程度。”于秋瞄了一眼那方玉,倒确實是個好東西,一邊眼神示意于安将其收起來,一邊開口道。
“我們要是像洺州七子那樣厲害,就能加入靈鹫宮做您的親傳弟子了嗎?”程處默滿臉期待之色的看向于秋問道。
“不能,他們也隻是山莊中比較優秀的幾個孩子而已,距離作爲我親傳弟子的最低基準線都還差一點點,你們如果沒有超過他們的話,基本就沒戲了。”于秋很果斷朝幾個小家夥道。
既然現在這些孩子們把洺州七子當成了自己的偶像,那麽,他就正好利用他們來激勵這些孩子們,畢竟,古代由于信息的不發達,很多人并不知道好和優秀的界限,需要先立一個标杆出來,讓他們奮勇向前,有個目标。
果然,聽于秋說洺州七子都還不算是他的親傳弟子,程咬金和尉遲恭立即就服氣了,那可是一群在百姓們看來,無所不能的神童了,自己的孩子,不說做到像他們那樣厲害,隻需要做到他們的一半,這一萬貫一年的學費,也交的很值了。
見到于秋的目光從程咬金身上轉到了自己的身上,尉遲恭立即就自覺的向懷裏掏去,将一個同樣用絲帛包裹的嚴嚴實實的東西拿了出來。
絲帛解開之後,裏面是一個錦盒,盒蓋打開,裏面則是放着六枚比鴿子還稍微大些的珍珠,色澤很是誘人,屬于這個時代難得一見的珠王,難怪于秋剛才看他懷裏鼓鼓囊囊呢!
“于都督,這就是我給寶林準備的謝師禮了,當年王世充的府庫中,就屬這六顆珍珠最大最耀眼,秦王殿下說我功勞最高,便将其獎賞給了我,現在,我将它送給你,隻希望你教我兒一些真本事,莫要弱了我尉遲家的名頭。”尉遲恭看着盒子裏那些珍珠,有些舍不得的道。
論價值,這六顆珍珠可比程咬金送的那方羊脂玉還要值錢的多了。
于秋點頭示意,于安很有眼色的将尉遲恭手中的珠子接了過來,他又開口向程咬金和尉遲恭道,“不管是從我這,還是從未來的洺山書院,他們都能學到許多别人夢寐以求的本事。
不過,究竟能學到什麽類型的本事,還得根據他們自己的興趣愛好和特長來,你們多說也是無用,隻能瞪大了眼睛看着,因爲什麽是厲害的本事,你們也根本分不清。
既然收了禮,那于安你就給他們安排一頓飯吧!實話,我之所以整日裏待在山莊,是因爲我在這邊有許多事情要忙,就不陪幾位閑聊了。”
“不打緊的,你忙你的,我們就跟在你旁邊看看就好。”房玄齡見機會來了,插了一句話道。
“這個,我打算去畫一些圖紙,你們也要跟着去看?”于秋有些不情願道。
“正要見識見識你的丹青之術呢!”房玄齡老奸巨猾的笑道。
他剛才心裏靈機一動,就想到了這招纏人的招數,要是于秋被纏的不耐煩了,讓自己等人自由參觀山莊,他就提出見識見識于秋收藏的珍寶,交換一些回去,給夫人或子侄做禮物。
一旦于秋同意,那麽,他們三個就可以按照之前碰面的時候商量的計劃,從于秋這裏弄些香水回去了。
被房玄齡把話堵死,于秋有些尴尬的撓了撓脖子,甩手往後院主樓的書房走去,心裏想着,電路設計方面的圖紙,他們三人也是看不懂的吧!一會兒午飯上來了,他們就該吃飯走人了。
還不等他走到後院呢!好奇寶寶一樣的程處默就開口向他問道,“洺州七子呢!他們不是在這山莊裏居住的麽?”
于秋回頭看了他一眼答道,“洺州七子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做,所有的本事,都是從實踐中得來的,自然不會每天在山莊這麽安逸的地方睡大覺,他們都各自出去忙去了,你們想要見到他們的人,得到晚上。”
“哦!”
程處默有些失望的應了一身,就繼續埋頭跟着于秋往後院走,不一會,他又看到了稀奇的東西,中院裏一整排緩緩轉動的東西,很像紡線機。
不過,這裏隻有一兩個婦人,而且她們并沒有操縱這個東西,隻是在觀察着這些東西内部的運轉。
而随着這些東西的轉動,一些紡的粗細不太均勻的絲線,正在往地面上垂落。
“此是何物?”不待好奇的程處默開口,房玄齡就先向于秋問道。
“這玩意叫紡線機,不過是個半成品,紡線的速度不夠快,紡出來的線質量還沒有達到粗細一緻的上佳。”于秋說完,向剛才在兩個機子面前忙活的婦人道,“拆卸了重做吧!思路是對的,但需要整體更換材料,增加機件,提升效率。”
“喜兒已經去冶煉作坊那邊讓她們幫忙制作滾珠轉動軸承了,過幾天應該就能把速度提升上去,不過,想要提升質量,還需要把耙齒的形狀和走絲成線的程序設計改良一番,我們正在觀察改進,隻是這需要不斷的試錯和重新設計,不知道具體什麽時間能有進展。”兩個鼓搗這台将近五丈長的機擴的婦人中的一人開口向于秋答道。
于秋點了點頭道,“嗯!回頭我會設計幾種出來看看效果,你們繼續忙吧!”
他說完之後就要往後院走,被提起了興趣的房玄齡卻拉起那些随意垂在地上的絲線道,“這個紡線機,每天能紡不少這樣的線吧!我看這些線已經很牢固紮實了,這你都不滿意?”
“我要的不僅僅是牢固紮實,而是牢固紮實的前提下,保持美觀,而且,我要的也不是‘不少’,而是‘很多’,它至少還有五倍的效率提升空間,我需要它運作一天紡出來的線,比幾百個人,甚至幾千人一天手工紡出來的線還多。”
于秋随意的答了一句,卻是震的房玄齡等三人外焦裏嫩的,一個這樣的機器,等于幾百個,上千個紡線工人的工作量?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紡線機好啊!有了紡線機,我就可以輕而易舉的生産很多布料,秋哥兒,要不這樣,我們就合作做這紡線機的生意吧!老規矩,人力物力材料全部都歸我出,你隻要出技術,就能得五成利。”程咬金很是興奮的道。
“想的美呢!這玩意涉及的利潤,可不是你我兩家能夠獨吞的,到時候,隻怕還要進行一輪像銀行那樣的融資招股大會,而且,我這裏還不止是有這種可以全天候不停運轉的紡線機,還要全天候不停運轉的織布機,一台大機組,就等于數百上千人一天的織布量,最多一兩年的時間,洺州出産的布料,将占據全世界三成以上的市場,五年時間,可以占到一半,注意,是全世界的一半,不是李唐治下的一半,可能是李唐現在全國産出的好幾倍。”
“這,這怎麽可能……”房玄齡和程咬金,尉遲恭三人不約而同的張大嘴巴道。
“所以我剛才說,你們現在根本不知道什麽是厲害的本事,哪怕是紡線織布,也有可能是非常非常厲害的本事。”于秋不理會幾人震驚的表情,繼續往後院的方向走去道。
進到了後院之後,衆人很快又見到了那個由一百零八個塊金屬片組成的聚光陣,房玄齡等人見過倒沒什麽,程處默和尉遲寶林幾人沒見過,對于這種在地上放一些鐵片,卻能讓中央的水壺冒熱氣,甚至燒開的裝置,頓時感覺十分新奇。
而且,現在這個聚光陣,已經不止是聚光的作用了,地面上還有着各種刻度,随着陽光的變化,它還有着計時功能,在研究作坊那邊,齒輪鍾表已經快要成型了,就是與這個光陣顯示的時間相對應。
夏日裏的太陽毒辣的很,别說趕路而來的幾個小家夥本來就很熱,這聚光陣中被曬的滾湯的鐵闆,更是讓他們有種被火烤的感覺,不一會,他們就忍不住,冒着大汗往屋内跑去。
而此時在三樓于秋的書房裏,他們的老爹正對着一個快速旋轉,不斷的将他們的頭發,衣袍吹的擺動的東西發呆。
“這,這是什麽東西?怎麽一直轉?還有風?”程處默和另外三個小家夥一齊從門口擠到電風扇的正面,和程咬金他們一樣,盯着電風扇快速轉動的葉片問道。
“于秋說,這叫電風扇,是用電轉動的。”程咬金有些發懵的答道。
“電?天上打雷的那種電麽?”程處默臉色興奮的問道。
然而,對于這個問題,程咬金也是一臉懵逼,一巴掌拍到程處默頭上道,“你問老子,老子怎麽知道,問你老師去,他肯定知道。”
還不待挨了打的程處默轉頭問于秋,于秋就有些不耐煩的道,“這種電跟天上的電可不相同,天上的電,是由不同的雲層摩擦碰撞産生的,強度很高,人很難控制,而這種電,是通過廢物污染物中的沼氣,發動一種往複式發電機供電,電力比較均衡,可以使這種小馬達保持勻速轉動。”
于秋說的,幾乎是後世普通人都懂的東西,然而,這對于在場幾人來說,就像天書一樣了,包括他手上現在正在畫的圖紙,對于房玄齡來說,也像是天書一樣,完全看不懂。
“那個,我想問一下,這些東西,你都會教給洺山書院的學生嗎?我可不可以學?”房玄齡搓着手問道。
“你?學會了去做一個電力工人?”于秋有些好笑的道。
“電力工人?當然不止做工人那麽簡單,我們總歸比這些孩子們學的快吧!可以快些的将其弄出很多來。”房玄齡有些發愣的道。
“那可未必,你們這些原先受過教育的人,對于事務都有固有的認知,接受度未必就有孩子快。
而且,不能讓你們把什麽事情都做了,孩子們才是咱們的未來,要保證咱們的每一代都比上一代強,才能讓我們一直強下去。未來的洺山書院,會有一條校訓,徒弟不必不如師,甚至,要以超越師父爲目的。
要是讓你們把學習的機會都占了,下一代成長不起來,就有可能出現技術的斷代,古往今來不知道出現過多少好的工藝,就因爲沒有很好的傳承推廣,而失傳斷代的,這種事情,在我這裏,不允許。”于秋一邊畫圖一邊道。
他拒絕房玄齡他們這樣的人學習這些先進的理科知識還有一個重要原因,這些人是有自己的立場的,并不爲于秋所用,他們學會了,隻會搞些麻煩出來,而教那些孩子們,首先是他可以從孩子們的興趣愛好和特長中,将各方面優秀人才挑選出來進行專業培養。
其次就是想從思想上,改變這些孩子們對于戰争,對于統治的看法,按照于秋從後世帶來的理念,來推進當下這個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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