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嘴皮子仗,向來是誰先說誰有理。
其實并不是那些世家子們有多腦殘,認爲李士誠能夠憑借一個從來就沒有在洺州得到任何實權的長史身份,就能順利的接手洺州。
而是因爲,他們想要看到的,是李士誠按照李淵的要求去接手洺州,反而被洺州的守将給殺死的結果。
隻要用這種方式坐實了于秋造反的罪名,那麽,後面的事情,就不需要他們過多推動了,李淵幾個能打的兒子,自然會把于秋收拾掉的。
所以,他們一早就布置了人在洺州觀望,在第一時間就接到了李士誠接手洺州不成,反被下獄的消息,然後他們就将情況上報給了李淵,同時,派出了門下的刺客,想要将李士誠殺死在洺州的大牢裏。
深夜,大牢守夜的牧羊犬賽虎,突然抽了抽鼻子,耳朵向上豎起,原本趴在地上打盹的身體從瞬間爬了起來,對着黑暗之中開始“嗷嗷”的喊叫。
“桑傑兄弟訓出來的這些獵犬可真是厲害,再會藏匿行蹤的刺客,到了這些獵犬面前,都無處遁形,哥幾個們把弩箭上膛,把整條街道全部封死,一旦那些刺客冒了頭,就照他們的腿上射,務必抓幾個活的。”藏身在大牢左側一處暗巷中的付傑笑道。
他原本是褚飛屬下的一個耳目,由于人比較機靈,多次立功,現在編入了洺州守軍中做校尉,李士誠的屬下有飛鴿傳書聯系長安,他則是有飛鴿傳書聯系在葦澤關的褚飛,洺州到葦澤關的距離可比到長安近了一倍以上,所以,褚飛和于秋比長安那些世家子還先知道李士誠的事情。
得知了李士誠的情況後,于秋立即就意識到,是有人在誣陷自己謀反,是故,他想到了李士誠被下獄了之後,那些世家子們可能會用的後續手段。
而他設埋伏抓捕這些刺客,并不是想向李淵或者朝廷證明自己的清白,朝堂上,本就是一些不靠譜的人,于秋才懶得給他們解釋那麽多。
他隻是想向李世民和李秀甯證明自己的清白,因爲于秋現在還不具備掀起一場全國性的戰争,自己做皇帝的條件,畢竟他手中隻有一萬多兵馬,出了洺州,誰都不認他。
很快,在賽虎的追蹤下,那些刺客們就無處可藏了,戰鬥進行了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就結束了,因爲,洺州兵很無奈,全都舉着厚實的高盾,拿着連發的手弩,從遠程攻擊他們,偶爾他們用飛镖還擊,反饋給他們的,都是幾個火星子。
因爲這些洺州兵不僅舉的盾牌又高又大,渾身還穿着鐵盔鐵甲,輕武器對他們完全沒有殺傷力。
要是他們知道于秋給負責抓捕任務的付傑下達的命令是‘零傷亡,全抓捕’,他們一定會很無語的。
是什麽給了他這樣的自信?
要知道,這些刺客,可都是從小受過專業刺殺潛逃訓練的人。
然而,事實就是如此。
不僅晚上想要潛進大牢裏進行刺殺的刺客直接被埋伏的抓捕隊逐漸縮小包圍之後,全部抓獲了,就是那些在背後密謀策劃,并沒有來到前線的刺客,也都被在一夜之間抓捕了。
因爲,那些系統出品的牧羊犬,能夠通過刺客身上的氣味,找到他們的住處,通過住處裏面各種物品的氣味,再找到在這個住處裏面待過的人,一旦被這些牧羊犬抓到一個氣味線索,他們就隻能和這些牧羊犬或者洺州兵拼速度了。
沒有預備幾十匹像抓捕隊騎乘的那種耐力極強的良種突厥馬在逃跑的路線上的話,他們根本就沒有跑脫的可能。
五天時間,李秀甯和于秋在葦澤關就接手了三撥從洺州快馬押送過來的刺客,而越是了解這些世家子的無恥行徑,李秀甯對于朝堂上的現狀,就越發的不滿意。
從前的時候,他對于大哥李建成其實還是滿信服的,現在她已經知道了李建成在朝堂上的主張,卻是開始覺得,讓他繼承了皇位,大唐和前隋恐怕根本就沒有區别,遲早還是要被各地的叛亂給搞垮的,因爲世家子們把家族的利益,看的高于國家。
反而是二郎李世民,不僅軍略過人,而且見事也很明,在将梁師都的殘部擊潰了之後,他已經率領本部兵馬趕到了馬邑附近與李績彙合,并且上書李淵,承擔了于秋調兵出境的責任,讓李淵不要聽信了那些小人的誣陷,做出錯誤的決斷,讓整個北方陷入糜爛。
所以,于秋謀反的案子,就稀裏糊塗的被李淵看成了是李建成和李世民争奪大位的摩擦,而對于這樣的争奪,李淵一般都是選擇和稀泥的,既然現在朝廷需要于秋幫忙抵禦突厥,那麽就暫時先不動他,隻是讓于秋先将李士誠給放回去。
不過,李元吉在洛陽征召的兵馬依舊駐守在潼關,防止河東有變。對于洺州,也保持着進攻姿态,似乎一旦李淵松了口,他就會帶着大軍撲向洺州一樣。
步兵和騎兵在冰天雪地的草原上,其實根本不具備對抗的能力,尤其是在突厥騎兵的數量是李唐步兵數量的一倍以上的時候,一旦出現遭遇戰,那麽唐軍步兵會被突厥騎兵的馬蹄全體踩死在冰雪裏。
修築城牆,依托防禦工事打防守戰,已經成爲了李唐各軍唯一應對突厥入侵的辦法,而這個時候,一支純騎兵編制的部隊,在李唐方面來說就顯得尤其重要了。
十月中旬的時候,蘇定方帶着梁師都的人頭來到了葦澤關,沒兩天,羅成亦帶着三萬多頭牛羊,以及七八千匹突厥馬來到了葦澤關,緻使洺州軍在關城内的軍營擴大了将近一倍。
除了被董放和陳虎帶走的五百騎鬼面騎士之外,剩餘的兩千五百鬼面騎士,以及一千預備騎士全部都在這裏集合了。
算上高雅賢臨時整編過來的七千騎兵,于秋屬下現在的騎兵已經過萬,而且,鬼面騎士是一人三馬,預備騎士和普通騎兵也能做到一人兩馬,已經成爲了唐軍在北方沿線最強的戰鬥力。
于秋的軍帳之中,洺州的大佬,還第一次聚的這麽齊,除了董放和陳虎現在不知道走到了什麽地方了之外,其它校尉級以上的軍官,全部都聚集到了大帳之中開會。
“我們洺州軍從前的時候,是爲了北地百姓的生存而戰,現在,則是爲了自己的利益而戰。
拿下了梁師都的人頭,我們在李唐朝廷那邊,就有一筆足夠的功績了。
搶劫了梁師都這些年囤積的家底,又在颉利的後方搶劫了數萬頭牛羊馬匹,回洺州之後,所有的兄弟,不僅會分到一定數量的牛羊牲畜,還會有一筆不低于百貫的犒賞。在利益上面,咱們也賺到了。
所以,咱們其實是時候返程了。”
于秋的一句開場白,瞬間就說到了大部份人心裏去,他們其實并沒有那麽高尚,會爲了保家衛國,而不惜自身。他們當兵打仗其實就是爲了吃飽穿暖,不受别人欺負而已。
現在,他們有功績了,有錢财了,就應該回去好好享受享受,而不是把腦袋别在褲腰帶上,繼續留在這裏吹冷風。
不過,于秋還有下文,他稍作停頓了之後又道,“但是,咱們的目光不應該那麽短淺,應該爲了北地百姓長遠的生存考慮,應該爲了咱們在坐的人長遠的利益考慮。
因爲,日子過了今年還有明年,幾頭牛羊,幾百貫錢,能夠讓咱們今年吃飽穿暖,卻不能讓咱們明年後年一直吃飽穿暖,不能養活咱們越發多的兒子或孫子。
所以,沒有遠慮,就必定會有近憂,咱們不能滿足于現狀,應該把志向放的遠大一些……”
如果李世民在這裏旁聽的話,一定會以爲,于秋是想煽動屬下的将士們起兵造反,因爲隻有奪取天下,這些的人前途才是最大的。
而事實上,于秋給大家講的,就是奪取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