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書語不是一個喜歡自苦的人,愛上葉成蹊并不是一件丢人的事情,而且……
她總覺得對方是值得她去愛的。
所以,她沒有刻意壓抑自己的感情,而是遵循自己的心意對他好。當他走向她的時候,或許原本隻想撷取一枚紅葉,她卻給了他整片楓林。
她知道葉成蹊并沒有對她産生同樣的感情,但她不強求。
婚姻之初他們彼此就知道,他們不是因爲相愛才走到了一起,所以她不能在自己喜歡上他的時候就要求他予以回應。
她能做的,隻是愛他。
把一切感情交付給時間,以後,葉成蹊也許會愛上她,也許不會。她做好了和他皆大歡喜,攜手一生的準備,也做好了最後慘淡收場,獨自神傷的打算。
深情,但不糾纏。
秋書語沒有把自己對葉成蹊的這份愛加上限期,比如說一年之内得不到他的回應她就放棄,又或者是更久。她想的是,她會盡力愛他,愛到再也愛不動的那天……
隻是,聰明如秋書語也沒有想到,那一天會來的那麽快。
三年,說不長,說短也不短。
決定和葉成蹊離婚,并不是因爲她怪他不愛自己,相反,正是因爲太愛他,所以才不想因爲得不到而讓自己的愛蒙了塵。
總有些這樣的時候,正是爲了愛,才悄悄躲開。躲開的是身影,躲不開的是那份默默的情懷。月光下踯躅,睡夢裏徘徊,感情上的事情,常常說不明白。
不是不想愛,不是不去愛,怕隻怕,愛也是一種傷害。
她是凡人,無法做到像聖人那樣超然。
她有所求,有所期,會漸漸從失望變成絕望。
是她變的貪心,才讓這段婚姻無法保持原本的平靜,因此她不能怪葉成蹊什麽。
他們的婚姻路,沒有誰對不起誰,有的隻是誰不愛誰。
葉成蹊不愛她,失去她應該也沒有什麽,所以在經曆了一次次的“冷遇”後,她提出了離婚。
難得他終于有時間聽她說說話,諷刺的是,他們聊的居然是離婚。
秋書語很想告訴他,一直以來,不是她性格開朗,其實她也有許多憂傷?,有許多失眠的日子吞噬着她,生命從來不是隻有陽光。隻是,她喜歡笑,喜歡空氣新鮮又明朗,她願意像茶,把苦澀留在心裏,散發出來的都是清香。
可随即想想,卻又作罷。
都已經要分開了,何必說這樣的話讓他覺得虧欠自己呢。
所以,她最後隻說了七個字。
“成蹊……我們離婚吧……”?
*
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意從心口傳來,令秋書語猛地睜開了眼睛。
外面的雨還在下,稀稀拉拉的小了一些。
她目光發直的盯着面前的座位,眸中猶帶着未曾褪去的驚色。
昏昏沉沉的一個夢,好像做了很長很長,夢到了很多很多,可清醒之後卻又想不起自己究竟都夢到了些什麽,隻有那句“離婚”,異常清晰的浮現在腦海中。
那樣真實,仿佛她曾真的這樣對葉成蹊說過。
思緒亂糟糟的,心裏像纏了一團無法理清的麻繩,混着陰雲,阻隔了一顆心。
怕葉成蹊發現她的異樣擔心,所以她微微轉過頭看向窗外,想獨自理清紛雜的想法。
卻不知……
她夢中的呓語在葉成蹊的心裏掀起了怎樣的軒然大波。
“離婚”這兩個字對于葉成蹊來講,向來是一個禁忌。他在聽到别人婚姻出現問題的時候都不由得心裏一緊,更何況是自己的。
秋書語的這句話,就像是一把鑰匙,打開了關閉陰暗記憶的門。
他隻有一顆心,常常想起露水的清澈,露水害怕了,于是打濕了一片回憶。
那些不肯飄落的故事,總在提醒他曾經的過往。
隔開他們的,不僅有歲月,還有風煙。
有一縷苦澀,萦繞心間,迎着的是霧一樣的惆怅,背過身是雲一樣的思念。
緊緊握住秋書語搭在自己膝上的手,葉成蹊的下颚繃的緊緊的,漆黑的眸子愈見深邃。
他知道她醒了,但他什麽也不敢問。
盡管……
他太想知道她夢見了什麽。
是不是已經知道了從前的過往,是不是體會到了被自己忽視後的心酸,是不是再一次打算放棄對自己的感情,是不是……
又一次對自己感到失望。
如果是,那麽他的心将會被她放逐,四處流浪沒有歸宿,他的悔恨無邊無際,灑滿走過的大街小巷,像錯過的季節不能再捉住,錯過的流水也不能再重複。
一直以來,她就像是他的一場夢。
可如今,這場夢成了泡影。
他想拉住她的手卻不能夠,流淚的心不知不覺已是煙雨迷蒙。
心冷的時候,覺得每一個季節都涼,星星仿佛是冰做的光,漸漸的也失去了光芒。白日裏許多美麗的渴望,轉瞬都成了泡沫,手機裏原本舒緩溫柔的歌曲,忽然變的悲涼。
垂眸看着兩人交握的雙手,葉成蹊的視線凝在熠熠生輝的婚戒上。
總覺得,連戒指的光芒都黯淡了……
如果書語真的知道了,他該怎麽向她解釋呢?
該怎麽讓她明白,他從很久以前就愛上了她,隻是愛,但他不知道該怎樣訴說,想說的願望折磨着他的心,說不出口也讓他的心受折磨。
愛情是一道難解的題,怕說錯、怕猜錯、更怕錯過。
白日裏,湛藍的天空下有白天輕盈飄過,那裏有他深深的寄托;夜裏繁星晶瑩閃爍,那裏有他心海折射的波光。
閱盡缤紛,他心中也不過她這一道景色……
嗡嗡嗡——
手機震動的聲音打破了沉寂。
葉成蹊掃了一眼,發現是簡兮的來電。
他沉眸接起。
“哥,我看新聞說你們那邊下暴雨了,你們是不堵路上了?”
“已經走了。”雖然很緩慢。
葉成蹊的聲音聽起來比平時還要冷沉,簡兮以爲他是因爲堵車才有些焦躁,也就沒多想,“那我讓人去車站接你們,這邊有幾列車都晚點了,你們明天再走吧。”
“嗯。”
他随意應了一聲,然後挂斷了電話。
事實上,簡兮後面說了什麽他壓根沒仔細聽,因爲他看到秋書語朝他看了過來,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彙,他的心裏猛地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