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忽然下起了雨,讓本就微涼的夜更添了一絲寒意。
車子從洛泱身邊駛過,他失魂落魄的往後退了一步,卻依舊站在雨幕中沒有離開。
秋書語的餘光瞥見了他的身影,卻始終沒有轉頭看他一眼,因爲不想給他留下不可解釋又無法忘記的目光。
偶爾……
冷酷的決絕要比優柔的心軟好得多。
一路去警局,葉成蹊沉默的開着車,秋書語出神的望着窗外的秋雨,兩個人誰都沒有開口說話,車内很安靜,甚至能聽到雨滴打在車窗上的聲音。
或許是因爲葉成蹊的地位,或許是因爲秋書語的背景,又或許兩者兼而有之,總之到了警局後一切流程都很迅速,采集完指紋後警方就趕緊把琴還給了她。
走之前,她對負責這個案件的周警官的說,“作案的人可能是洛泱先生的粉絲。”
“粉絲?!”周警官有些吃驚,“粉絲爲什麽要做這樣的事?”
微微搖頭,秋書語沒再回答。
其實她也不太清楚原因。
也許是因爲對洛泱愛出了近乎扭曲的使命感,所以接受不了自己在舞台上對他的無視;又或許是因爲洛泱追求自己的事情傳到了那些粉絲的耳中,加上今天表演時有人在旁邊起哄,所以有人吃醋了。
總之什麽樣的原因都有可能,但秋書語覺得,沒有一種是值得被輕易原諒的。
嫌疑人的範圍忽然縮小了這麽多,周警官輕松了不少,“秋小姐放心,我們一定會查清這件事。”
“謝謝。”
輕輕點了下頭,一縷發自耳側散下。
葉成蹊想也沒想就伸手幫她攏起,動作自然的像是做過很多遍。
他也沒管周警官還在旁邊,做完這些便握住秋書語的手往外走,看似霸道實則體貼。
秋書語沒掙紮也沒說什麽,這個不甯靜的夜晚,似乎有什麽變的不一樣了。
送秋書語回了家,葉成蹊難得沒有像之前那樣賴在她家不走,而是十分紳士的把她送到門口就準備離開。
玄關的燈光自她身後灑落,融了一室清冷。
“今天謝謝你。”她笑着朝他道謝,神色自然,沒有一絲勉強,好像剛剛在劇院發生的事對她沒有半點影響。
“抱歉。”
葉成蹊忽然道歉,聽的她滿心茫然。
“什麽?”秋書語詫異。
話音剛落,就被他一把扯進了懷中。
他的手臂緊緊圈住了她,厚實溫熱的手掌貼在她的背上,輕輕撫着她柔順的發,讓人無法确定他是在向她尋求慰藉還是在安慰她。
秋書語羽睫微顫,沒有掙開他的懷抱。
入目,是他幹淨潔白的襯衫領口。
呼吸間是他身上清爽的香水味,夾雜着一絲淡淡的煙草香,漸漸将她包圍。
原來……
他是爲了這個擁抱在向她道歉。
“葉先生,你是在掩耳盜鈴嗎?”秋書語笑着打趣他,語氣輕快。
可葉成蹊聽着,心裏卻悶悶的。
他沒理會她的話,隻側過臉在她頸間咬了一口,和上次在醫院時一樣。不過,這次比上次還要用力,疼的秋書語當即便紅了眼眶。
她剛想說什麽,卻感覺到他的氣息拂過耳畔,冷沉的聲音低低響起,“哭吧。”
她一愣,眼淚奪眶而出。
唇邊的笑意漸漸淡去,她終是不再刻意掩飾。
父親送她的琴壞了,怎麽可能無動于衷呢……
其實,秋書語心裏的難過要大過憤怒。
那把琴是她出生那年秋君辭送她的禮物,是他幾次三番求來的。制琴的易安老先生本已打算收山了,秋書語的這把琴是他收山前制的最後一把。
壞了,就再也沒有了。
對于别人來說,也許那隻是一把古琴,即使價值不菲,但終究有價可估。但對于秋書語而言,那把琴承載了她無數的記憶和生活,是無價的。
她記得某個涼風清爽的秋季,母親教會她撥動第一根琴弦。偶爾外祖母彈了琵琶來和,外祖父寵溺的看着,分神落下白子,将父親的黑子殺的片甲不留。
後來……
外公外婆相繼離世,母親也因病離開,她失去的越來越多。
而現在,那把從小陪伴她長大的琴就這麽壞了,毫無征兆,像家人的離開,讓她措手不及。
無聲的落下兩行清淚,細微的“嘀嗒”聲被窗外的雨聲淹沒。
秋書語自認并不是一個輕易在别人面前顯露心事的人,可是很奇怪,在葉成蹊面前她就是下意識卸下了心防,甚至失控的流下眼淚。
他沒有說什麽體貼的話安慰她,甚至還近乎粗暴的咬了她一口,但那聲“哭吧”,太過令人心安。
仿佛她隻需要負責哭,其他的事都有他。
爲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秋書語回過神來想擡手擦拭眼睛,卻被一隻不屬于自己的手搶先。
葉成蹊沉眸看着她微潤的眼角,眸中戾氣漸起。
恨讓她哭泣的人,更恨他自己。
他們結婚那三年,她是不是也是這樣,用笑容掩飾苦澀,硬生生将所有眼淚逼退,明明有丈夫,卻依舊還是一個人走過風風雨雨。
三年……
他從未見她在他面前流過眼淚。
一次也沒有。
而每對秋書語的心疼多了一分,葉成蹊對自己的厭惡就深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