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特地向徐長青要了幾個代表,讓這幾個代表盯着,馬上便召開軍議,幹脆果決的拿下了幾個還不是他的人的主将。
同時,也放開了劉希堯這邊。
徐長青是不到午時的時候見的袁宗第,一個時辰多一點點,未時剛剛出頭,袁宗第便帶着百多号各級将官,恭敬的跪倒在了他的面前。
整個東大營,就在這瞬息間,便進入到了徐長青的股掌之間。
看着營内這一片黑壓壓的人頭,黃宗羲徹底懵圈了。
怎能想到,怎能想到啊。
徐長青簡直是作踐一般的戲弄袁宗第,袁宗第卻竟然,這麽快便事情辦好了……
好不容易待到徐長青對他們開完了軍議,徹底穩固住了局面,黃宗羲忍不住的追着徐長青道:“主公,您這,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啊……”
“哪一出?”
徐長青看向百思不得其解的黃宗羲,不由笑起來。
思慮一會道:“黃先生,你是大才,肯定明白一個道理。咋說呢,就是,太輕易得來的東西,往往不會被人珍惜。你要是罵他,打他,乃至是虐待他,他反而會更上心,不敢再犯錯。”
“這……”
黃宗羲嘴巴長大的能塞進皮球去,一時半會間卻還是領悟不透。
照徐長青這個說法,這人不就是‘犯.賤’嗎……
可是,像是袁宗第這等人物,也算是人中龍鳳了,怎可能就會去做這種事啊,這完全就講不通啊……
看着還是解不開的黃宗羲,徐長青也懶得再解釋了,優哉遊哉的閉目養神起來。
之所以這麽對待袁宗第,徐長青俨然不是無的放矢。
最核心的原因,便是——小資産階級的軟弱性!
切實來講,用‘小資産階級’來形容袁宗第,或許有點不太合适,但‘秀才造反,十年不成’也不太合适,不過道理卻是差不多。
俗話說,‘窺一斑可見全豹。’
就算沒有模範軍的情報體系之前得到的袁宗第的一些信息,就單單看袁宗第的侄子袁剛,徐長青心中便是有大概了。
好聽點說叫‘規整’,難聽點說就是‘闆’、‘死闆’!
如果之前有選擇的時候,幾股勢力林立,徐長青想這麽拿下袁宗第,還真不容易。
然而!
此時大清國已經被他徐長青滅了,大順國已經是秋後的螞蚱,他袁宗第,難道還能頂着這大勢來?
如果是劉希堯這種人,别說大勢了,地球爆炸他都會不管不顧,隻顧那一口義氣!
但是,袁宗第這種人卻絕不會,他會衡量、權衡利益。
子曰:“因材施教也。”
這時,外面忽然傳來親兵的禀報:“袁宗第又回來了。”
“這……”
黃宗羲終于回過神來,忙是看向徐長青。
徐長青一笑:“黃先生,咱打個賭如何?”
黃宗羲不由苦笑:“主公,學生算是服了,服了啊。”
兩人說笑幾句,黃宗羲很快又躲到了後面。
袁宗第很快進來,‘撲通’跪倒在徐長青面前,畢恭畢敬,恍如直面神靈:“卑職袁宗第,見過侯爺……”
徐長青慢斯條理的點了點頭,卻沒有讓他起來:“這件事,你做的還不錯。”
袁宗第心中大定,忙又恭敬對徐長青磕了個頭:“能爲侯爺效力,是卑職的福分……”
徐長青哈哈大笑,站起身來,更居高臨下的看着袁宗第:“老袁啊,你這個人,還是不錯的。但是,有些東西,你應該明白。知道以後怎麽做了嗎?”
袁宗第一個機靈,忙恭敬道:“侯爺,卑職一定盡心竭力,反正……”
他微微苦笑一下:“劉希堯這輩子,怕是與卑職不死不休了……”
徐長青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老袁,你是聰明人,你的能力我還是清楚的。好好幹吧。我漢家之天下,又豈能隻局限于此?”
……
等徐長青送走了袁宗第,黃宗羲終于是通透過來,隻覺整個人的心神被崩潰後又重新凝聚起來。
徐長青這腦子,到底是怎麽長的啊。
他對這人心的洞察程度,簡直已經是登峰造極!
饒是袁宗第這等人物,在徐長青的面前,卻是完全變成了泥巴,任徐長青想怎麽捏,那就怎麽捏了……
而拿下了袁宗第的東大營,襄陽,還會遠嗎?
……
袁宗第在控制了局面後第一時間便封鎖了消息,傍晚開始,溠水對岸的模範軍便是成建制的開始進駐東大營。
到了次日清早,局面已經完全被徐長青掌控。
袁宗第昨夜一夜未眠,眼睛裏已經布滿血絲,精神頭卻是極好,得知徐長青已經起床,馬上便是過來跟徐長青彙報昨夜的詳情。
正如徐長青掌控到的一樣,袁宗第絕對算是個人才,各項事務,都是有條不紊。
或許開創性不足,但是,守成卻是一把好手。
等聽完了他的彙報,徐長青點了點頭,道:“袁将軍,襄陽方面,你可有什麽好思量?我不希望爆發太大的傷亡沖突。”
袁宗第對此俨然早有準備,昨天下午的時候他便想明白了徐長青的籌謀,一方面震驚徐長青的韬略,一方面也在飛速開動腦筋,想着能出彩、撈足功勳的辦法。
此時徐長青問起來,他忙恭敬拱手道:“侯爺,若是按照您這個方針,那咱們便隻能智取了。侯爺,您想必也掌控到了襄陽的諸多消息,說實話,襄陽的防衛,着實是……不過,襄陽好破,但是西線和北線的十幾二十萬大軍,卻是不太好處置……”
袁宗第盡量穩着語氣,也不敢跟徐長青賣什麽關子。
“嗯。”
徐長青點頭,“說下去。”
袁宗第忙恭敬道:“侯爺,前面您的迷霧消息還是很有效果的,大順,不是,順軍,順軍現在的主要精力都是彙聚在西線,想趁機收複西京。北線主要以防禦爲主。所有順軍精華各部,都是在西線。所以,拿下西線,定鼎順軍便是穩了。但是想定鼎西線,恐還是從襄陽入手。須得快刀斬亂麻,就像侯爺您深入我東大營一般,直接控制襄陽中樞,然後,再設法慢慢炮制西線……”
袁宗第說完,大氣都不敢喘,小心翼翼的偷偷瞄向徐長青。
即便他已經見慣了大風浪,可,在徐長青這等天下最頂尖的枭雄面前,他還是遭不住,真的就像是直面神靈一般,不自禁就要臣服。
徐長青點了點頭,看着袁宗第,心中也更公道的來評價他。
這厮,底子還是很不弱的。
他這個方略,跟徐長青的整體思路很契合。
想要兵不血刃的解決問題,便隻有這一條路,由中樞,到地方。
“老袁,說說你的詳細想法。此事若成,你便是第一功,封侯可待!”
徐長青笑着看向袁宗第。
“是。”
袁宗第不由大
喜,深吸了一口氣,忙是跟徐長青仔細叙述起來。
……
不知道怎的,襄陽附近最近一直在下雨。
這讓本就淩亂的襄陽城内更是一片蕭條蕭瑟之感。
哪怕是後世,下雨天許多生意都沒法做,更别提是此時了。
不過,襄王府附近的‘權貴區’,諸多深宅大院裏,依稀還是能傳出來各種絲竹之音,恍如與牆外是兩個世界。
這天早上的雨絲中,一隊約莫七八百人,押着上百輛大車的順軍,遙遙的逼近了襄陽城東門外。
位于中心區域的一匹戰馬上,一個身材強健、滿臉絡腮胡子的大漢,正時而把玩着一串不知道有什麽骨頭做成的手串。
在這淅淅瀝瀝的雨絲中,骨頭手串雖是已經被盤出些許包漿來,但那森白之色,卻是遠不如玉石溫暖,反而是讓人止不住便是發寒,恍如天生便是帶着一股陰氣。
旁邊的一匹戰馬上,徐長青看了看細雨朦胧中的襄陽城,又看向這邊還在玩着手串的劉希堯,笑道:“怎麽,都把梁子、鄭十八等人做成手串了,還是放不下嗎?”
劉希堯一愣,不由苦笑:“侯爺,說實話,我,我倒真不恨她們……是我太大大咧咧,識人不明,用人不當,對不起她們啊……”
徐長青笑了笑道:“别想那麽多了。事情的選擇權現在在你,你想怎麽對她們,那便怎麽對她們!不過,男丁的話,便都沉了河吧。”
“……”
劉希堯登時一個機靈,但很快,臉色便是猙獰下來,重重點頭:“嗯!”
看徐長青已經往前走,他忙拔馬追過來,恭敬對徐長青抱拳道:“侯爺,若,若不是您的提攜,我,我老劉這輩子怕是要廢了……”
徐長青一笑,看了看天上的雨絲,又看了看地上的雨勢,旋即指了指天空道:“老劉,老話怎麽說的來着?人在做,天在看!你不用想太多,這天下都是咱們弟兄的,又何患無妻?”
劉希堯精神不由大振,忙是重重點頭。
跟徐長青在一起,就恍如挨着太陽而立,他不自禁便是能被徐長青點燃心中熱血!
“侯爺,您放心吧!我老劉以後便是您手中的刀,您往哪指,我便往哪打!”
徐長青笑着對劉希堯豎了個大拇指,卻不再說話,竟自看向前方。
這時,襄陽城的守軍已經發現了來人,有人快馬奔過來,大聲呼喝道:“站住,你們是哪部的?”
“狗日的,瞎了你的狗眼,不認得你郝爺嗎?!”
隊伍中一個大漢當即便是拔馬出去,‘啪’的一馬鞭,便是抽在了雨絲中。
“額,是,是郝搖旗郝爺……”
“啊,還真是郝爺。郝爺,您别生氣啊。這不是特殊時候嘛,上面有任務啊……”
“郝爺,您今兒怎麽有空從前頭回來了啊。”
幾個守軍看清了來人,登時吃了一驚,哪還敢托大,馬上陪着笑迎上來。
“嘿,你們幾個狗崽子倒也懂事,等下,去搬兩箱東西吧。合着也該你郝爺我發财,這不,碰到了隻大肥羊嘛。”
郝搖旗人五人六的搖頭晃腦,說不出的威風。
“哈哈,郝爺威武。”
“郝爺不愧是郝爺,義薄雲天啊。”
“郝爺,有事您說話啊……”
守軍登時便是一陣崇拜,馬屁猶如潮水一般。
身後不遠處,徐長青看着這一幕,嘴角邊不由露出一絲彎彎笑意,郝搖旗這厮,還是有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