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屬下等一共清點真滿洲三百八十餘戶,解救漢人奴婢七千三百餘人。其中,青壯男丁兩千二百餘人,青壯女丁三千三百餘人,剩餘皆有丁幼。其中幼.女約占七成。”
“另,共收繳白銀九萬三千餘兩,糧食……”
廣渠門模範軍中軍大帳。
徐長青閉着眼睛坐在他的虎皮寶座上,台下,駱養性、範文程、甯完我三人輪番上陣,對徐長青彙報着最新的戰果。
徐長青時而點下頭,但很快又恢複原狀。
這讓駱養性三人雖是成果喜人,可誰也get不到徐長青的脈絡,都有些膽戰心驚,愈發的小心謹慎。
徐長青看似閉着眼,但偶爾睜開的時候,自是注意到了駱養性三人的小心翼翼,心中有些好笑的同時卻又止不住有些感慨,乃至是感傷。
無怪乎當年詩仙言:“高處不勝寒。”
到了此時這般狀态,天下大勢雖都被徐長青掌控大半,但徐長青反而是越發的謹慎。
沒辦法。
人心隔肚皮。
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漢家天下的這勝利果實,着實是太不容易了,徐長青可不想再生什麽波折,縱然不會影響到軍事上太多,卻是絕能讓民生幾年都喘不過氣來。
所以,他隻能是能者多勞,暫時先把所有事情都統領起來。
此時,距離模範軍覆滅大清國王庭,打下京師城,已經過去了五天。
這五天時間,徐長青親自站場、操盤,各項事務都是進行的頗爲順利,開始卡入預定的軌道。
就比如京師長久以來的糧食危機。
在大清國治下的時候,這個危機根本就解決不了。
因爲外地進入京師的絕大多數糧草,都是被那些真滿洲黃帶子、紅帶子、各種親貴瓜分了,縱然有流入市場,可價錢怎麽能低?
老百姓們怎麽可能吃得起?
他們在軍事上保持勝勢的時候還好,還能大量從外地輸血,可一直被模範軍卡着脖子……
而現在直接把真滿洲拉下神壇,乃至進入圈養般的奴隸模式,諸多問題便都不再是問題了!
包括真滿洲這些年來,從無數地方彙聚而來的各種金銀、珍寶,也都開始進入徐長青的掌控序列。
此時這個工作其實隻是開了個頭,卻已經是清點出近二百萬兩市值來,還不算房産等不動産。
可想而知,等全部清點完,這個數字将會有多麽龐大!
另外,豪格部的動向也盡在徐長青的預料之中。
這厮嘴上喊着‘要活剮了徐長青才解氣’,實則,這厮怕是要好好的謝謝徐長青,請徐長青喝頓酒。
若無徐長青此役,他這輩子怕是都不能再翻身,始終被多爾衮兄弟騎在頭上拉尿。
就在駱養性三人彙報之前,徐長青剛剛收到消息,豪格部已經從潼關啓程,一路向北而行,目的地俨然已經清晰了。
讓徐長青都有些無言的是……
或許是怕惹毛了徐長青,招惹模範軍大軍頃刻而至,豪格部甚至在秦川地區秋毫無犯,隻帶了他們自己的财産跑路……
而豪格部跑路的同時,這些年一直盤踞甯夏周邊地區的高傑部、猛如虎部、牛成虎部、鄭家棟部等數部原大明九邊之精銳,都已經向徐長青發來投誠,準備攔截豪格部。
局面可以說是一片大好。
唯一讓徐長青有些捉摸不定的是,譚拜部大概不到萬人規模的力量,居然從豫北地區失蹤了!
模範軍此時雖是已經派去不少人手探查,但截止到目前,還沒有收到什麽有價值的消息。
“侯爺,屬下等,彙報完了……”
看徐長青一直處在沉默狀态,已經十幾分鍾了,駱養性已經滿頭大汗,隻能是硬着頭皮,小心打斷了徐長青的思慮。
旁邊的範文程和甯完我也都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這位爺的氣場,真的是太可怕了……
“哦。”
徐長青這時才回過神來,忽的一笑:“駱爺,範大人,甯大人,你們辛苦了。”
見徐長青恢複常态,幾人臉色都是稍緩,但心裏卻是更加小心,忙是恭敬又行禮。
可正當幾人準備退下的時候,甯完我眼珠子一轉,忙恭敬行禮道:“侯爺,還有一件重要事情,下官一直想跟侯爺禀報……”
駱養性和範文程登時都是看向甯完我。
徐長青也饒有興緻的看着了他。
或許是徐長青眼神中帶有些許鼓勵之意,甯完我心神不由稍安,忙恭敬道:“侯爺,我大明已經收複京師,京師漢人無不是人心鼓舞,但真滿洲留下來的陰影着實有些龐大……城中百姓,無不盼望侯爺進城,能給京師數十萬百姓一個心安啊……”
甯完我說着,拼命磕頭。
駱養性、範文程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氣。
甯完我這龜兒子的,端的是會摘桃子啊。
他們其實也在籌謀這件事,畢竟,徐長青已經打下京師城幾天了,卻是一直沒有入城,這顯然不太合規矩。
誰曾想,居然被甯完我這老雜毛搶了先!
“這事情嘛,倒是有些道理。”
徐長青不由贊賞的看了甯完我一眼:“甯大人以爲,此事當如何安排才妥當?”
甯完我心裏歡喜的要炸裂開,面上卻是強撐着平靜,忙是恭敬道:“侯爺,您是我大明萬千将官的楷模啊,一心隻爲天下,卻連自己衣食住行都顧不上……”
甯完我很快開始舌燦蓮花,馬屁如潮。
不過,他這些話雖是虛話居多,但内核卻也很直觀,主要便是幾點。
第一,徐長青是爲民、爲京師百姓安危而進城,若徐長青不進京師,京師百姓便是難安。
這是從民意上直接證明徐長青入城的合法性。
第二,便是拿諸多先賢和大明的固有制度來舉例,從法理上,證明徐長青入城的合法性。
第三,便是城中士紳已經聯名,請求徐長青入城。
總之,就是一切爲徐長青洗白,徐長青入城,那就是正義的化身,天時地利人和。
徐長青看着甯完我猥瑣的模樣,心中也止不住有些感歎。
爲何,自古以來,哪怕是時代之子,也喜歡用奸臣了,這玩意是真他麽好用。
甯完我一個人便把所有的鍋都背了,而好處卻是盡數留給了徐長青……
正如當年中堂大人的名言:“不用人爲親,難道要用人爲疏?”
這樣的人,縱然有諸多缺點,可,隻要不是大毛病,要反他徐長青,亦或是已經引起天下公憤,不得不除之,爲什麽不用?
“甯大人,你這事,讓本帥有些爲難那。”
雖然甯完我已經給徐長青鋪好了路,都跪下來把地闆擦幹淨了,但徐長青肯定還是要矜持一下。
甯完我此時又如何不明白徐長青的意思?
忙又是一通哭天喊地般的哀求。
恍如徐長青不進城,這天下就玩不轉了,老百姓都要不活了。
駱養性和範文程看着徐長青兩人這一唱一和,憤懑的同時卻又止不住的羨慕。
甯完我這老雜毛,太狠了啊。
但他們此時俨然不能不給徐長青捧場,隻得也跪下來,對徐長青千般哭喊,百般哀求。
見局勢完全進入掌控,徐長青這才露出了一絲笑意,還是老規矩,将事情交由三人聯合去辦,駱養性爲主,範文程和甯完我分别爲輔。
等甯完我出了大帳,看着得意洋洋的駱養性和範文程,也隻覺滿身盡是冷汗。
這位爺的心志,這位爺的掌控力,便是他已經連事好幾朝,卻是根本沒人可比啊。
這也讓甯完我明白,耍小聰明可以,但是,決不能碰紅線,否則,下場絕不會好了。
不過甯完我很快又止不住的振奮起來。
到了此時這般境地,縱然徐長青還沒有真正的大用他,可他必定是已經在徐長青心裏挂上号了。
‘夜壺’的美名,也莫過如此。
……
處理完這些軍政要務,徐長青終于輕松了些許,得以喘口氣,但目光不自禁便是轉移到巨大地圖的南方。
京師的各項事物差不多已經穩定了,李岩他們已經開始接手,正如宋老二的那句名言:“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也該真正的清理下大明周邊的鄰居了。
不過,到底是先平大順還是先平大西,徐長青一時卻有些拿不定主意。
這不是打不打的下的問題,而是,如何能盡可能的減小傷亡的問題。
連十幾萬八旗大兵都不是模範軍的對手,況乎已經不成模樣的大順軍、大西軍?
但是李自成、張獻忠等人走到此時,也絕不是善茬!
‘天下皆降闖不降’!
這可并不僅僅是一句口号,無數流民軍的精銳,是切實用他們的生命和血肉去這麽做的。
說實話,這些人身上縱然有着原罪,但,真如轟炸真滿洲一般,将他們直接炸成灰飛,徐長青是真有點舍不得。
更不要提,其中像是李定國、李來亨這些有爲的後浪了。
須知,他們此時都是二十幾歲,還不到三十,正值人生最巅峰鼎盛的時候!
若是能把他們收入麾下,成爲他徐長青手中鋒銳,這該是何等盛景?
想着,徐長青也忍不住想起當年李二那志得意滿的模樣,無比驕傲的說出:“天下英雄,盡入吾毂中矣!”
所以,這件事,絕不得貿然。
一旦矛盾激化,傷亡隻是其一,對天下漢人的損失是其二,第三……這種不好化開的仇恨才是最可怕的……
“爺,奴婢給您泡了杯清茶,剛聽您嗓子不舒服,喝點清茶或許就能好些了……”
這時,蘇茉兒一身輕盈的綠色絲衣,烏黑的秀發高高盤起,似是成熟貴婦裝,卻又有些止不住的女仆模樣,盈盈朝着徐長青走過來。
頓時便帶起一片好聞的香氣。
徐長青接過茶盞,笑着打量着明顯經過精心裝扮的蘇茉兒,以往,這妞兒可不會這麽收拾自己。
無事獻殷勤,這是非奸即盜啊。
“……”
蘇茉兒的俏臉止不住便是紅起來,有點手足無措……
徐長青這厮的眼光着實太有侵略性了,讓她非常的不舒服,但已經到此時,她卻又無法再回避……
片刻,徐長青忽的一笑:“蘇茉兒,我記得,今天好像不是你值守,伺候爺吧?”
“嗳……”
蘇茉兒登時一個機靈,有點小慌亂,忙解釋道:“爺,春妮妹子,春妮妹子剛要進城買些東西,奴婢便替春妮妹子一會兒……”
“哦。這樣啊。”
徐長青這時已經捕捉到了一些她的小心思,卻不着急戳破,忽的道:“蘇茉兒,你今天,有點漂亮的啊。爺以前怎麽就沒發現,你竟這麽可人兒呢?”
說着,徐長青伸手挑起了她滑.嫩的小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