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濟爾哈朗的乖巧在徐長青的預料之中。
由他來背這個鍋,将徐長青最不好處置的一塊短闆補齊了,接下來的戰略自然便會順滑不少。
随着天色逐漸放亮,越來越多的消息開始彙總到徐長青這邊。
城中的形勢此時基本已經被模範軍控制,各主要街道,都已經換上了模範軍的人手值守。
另,模範軍已經開始大力聯系大明的舊臣遺老,包括一些被大清國排擠的蒙古奴才,披甲人代表。
說實話,目前的狀态,京師已經穩住,什麽安民之類的都要排到後面,這個任務才是重中之重。
須知,徐長青此時是打下了京師城,幾如是端了大清國的王庭,将他們的核心命脈都一網打盡了。
但是!
遼地,蒙古,包括此時還遊弋在秦川和豫北地區的豪格、譚拜等部,還都沒有理幹淨。
豪格、譚拜失去了京師的支撐,基本已經是孤軍,暫時倒不足爲慮,可遼地和蒙古,特别是蒙古,徐長青卻必須要盡快找到解決辦法。
徐長青此時已經派人去海城接布木布泰、娜木鍾、蘇茉兒等女過來,首當其沖的便是要穩住大清國的後花園科爾沁部。
但布木布泰等女不過隻是表皮而已,真正要桎梏住科爾沁那幫王公們,還是要拉攏分化,找到合适的‘隊友’。
當然,這其實已經是下乘。
倘若此時不是時局還不夠穩定,徐長青是必然要親征蒙古的。
除了這大環境的頭等要務,各部兒郎們的傷亡情況也逐漸彙總到徐長青這邊。
此次京師之戰,模範軍看似是用了不少巧勁,一直在勾着清軍打,但,兒郎們的傷亡并不算小……
真滿洲究竟是真滿洲,是此時這個時代,最爲骁勇的戰鬥民族之一。
饒是模範軍的嚴整與穩固,不經意間,還是會出現傷亡,截止到目前位置,徐長青收到的數字,模範軍的傷亡已經超過了一萬三千人……
這還不包括王樸、吳三桂、王廷臣等人的‘仆從軍’……
好在戰場被分化了,激烈的級别并不是太高,模範軍真正陣亡的兒郎隻有兩千多,還沒超過三千。
而且這其中輕傷的人數也不少。
如果再加上重傷的,模範軍的陣亡數字,是絕不會超過四千的。
這絕對是教科書一般的大勝!
徐長青到這時才算是真正的振奮起來,狠狠的握起了拳頭!
穩穩拿下了京師,模範軍主力又并未受損!
這天下間——誰,還有誰,敢與他徐長青,敢與他徐長青的兒郎們再撄鋒?!
“侯爺,侯爺,如嬰兒盼父母,卑職,卑職總算是見到侯爺您了啊……”
正思慮間,不遠處忽然傳來一個熟悉的嗷嗷大哭聲。
徐長青眉頭登時微皺。
“侯爺,天可憐見,天可憐見那,學生苦苦隐忍這數十年,終于是得見天日了啊。侯爺……”
這邊的哭腔還沒完,馬上又有人補上來。
徐長青這時看清了兩個來人的身份,嘴角邊止不住勾起一抹彎彎弧度,“駱爺,範大人,久違了啊。”
來人正是原大明錦衣衛指揮使駱養性,以及之前便冒着巨大風險跟徐長青下注的範文程。
駱養性在京師城雖是一直擔任閑職,被清軍控制的很嚴密,說實在的并沒有對模範軍的情報體系幫上什麽大忙。
但這厮的名頭和人脈畢竟擺在這裏,明裏暗裏還是爲模範軍提供了一定的方便。
而且,這厮是個通透人,對京師城的漢人百姓頗爲友善,保全了不少漢人百姓的性命。
範文程這邊雖也沒給徐長青幫上什麽大忙,但是也多少起到過一些作用,而更大程度上,他也是一個‘标杆’,徐長青自不會對這兩人擺什麽架子。
見徐長青态度和善,一如往昔,駱養性和範文程不由都是大喜,趕忙沖過來,拼命對徐長青磕頭。
這也讓不遠處的吳三桂、孔有德等人一陣皺眉。
這下子好了,大勢定了,魑魅魍魉也全都跳出來了。
但他們就算不爽,誰,誰又敢駁徐長青的面子?
安撫了兩人幾句,兩人也急不可耐的将他們知道的一些京師現在的狀況,都告知徐長青。
此時,京師城雖是被控制住,真滿洲死傷衆多,保守估計,自開戰以來,真滿洲大兵至少有六萬人以上的陣亡!
這是陣亡而不是傷亡!
可以說真滿洲的根子骨都被徐長青打斷了。
但真滿洲入關這幾年可沒閑着,誰不是大小老婆一籮筐?新生兒有很多。而且,擡了不少人的旗。
這麽算下來,城中的真滿洲數量還是有不少的。
此時這幫人雖然已經大勢已去,但也直接關乎着京師城的穩定,是必須要着手處置的事情。
正當幾人說話間,外面又有人滔滔大哭着大叫。
徐長青隻能先中斷談話,把人帶過來。
聽到這來人的聲音時,範文程的臉色便有些不好了,而等看到來人的真身,範文程的老臉都有些發綠了。
因爲,來人正是他的老對頭甯完我!
“侯爺,侯爺,撥開雲霧見天日,撥開雲霧見天日啊。這天下,終于又是我漢人做主了,朗朗乾坤得複,請侯爺受學生一拜……”
與範文程和駱養性都是身材略有肥胖不同,甯完我的身材有點精瘦,哪怕一把老骨頭了,動作卻極爲靈敏。
剛到徐長青這邊,王喜等親兵都沒攔住他,他已經是‘撲通’跪倒在徐長青面前,一邊拼命磕頭,一邊不斷的拍馬屁。
“我@##@¥!!”
範文程看的牙根子都要咬斷了,從未見過如此厚顔無恥之人那!
甯完我這老雜毛,平日裏不是裝的人模狗樣的嗎?現在這是怎麽了?怎麽連條狗都不如,就這樣跪倒在徐長青面前呢?
然而,範文程即便很想、無與倫比的想狠狠噴甯完我這老雜毛一頓,将他奚落個通透,但此時畢竟徐長青當面,他也不敢壞了規矩,隻能是先忍着。
不過,很快範文程便振作起來。
甯完我這個老雜毛,現在就算來臨時抱佛腳又能何如?
他範文程可是早就冒着抄家滅族的風險,抱上徐長青的大粗腿啊。
這等差别,呵呵,雲泥之别!
想通了這個關節,範文程的心情登時通透了起來,再看甯完我已經恍如看蝼蟻。
但甯完我雖是在跟徐長青搖尾巴,卻并沒有放棄觀察範文程。
他也不傻,而且是聰明絕頂。
非常明白,他這是臨時抱佛腳,已經是晚了,若是不能拿出什麽真本事來,這輩子也就完蛋了。
跟徐長青讨巧了片刻,他眼珠子一轉,便是直接抛出了他的殺手锏:“侯爺,學生觀侯爺,剛才似有愁眉,可是在爲城中殘留的真滿洲餘孽擔憂?”
“嗯?”
徐長青眉頭不由一
皺,但很快便釋然開來。
他是知道甯完我有大才的,早在甯完我十幾歲的時候,便已經是名滿遼沈平原。
退一萬步說,能被青史留名之人,不論是英名還是臭名,哪一個又不是當世的弄潮兒?
笑道:“倒真有點。甯爺有什麽好教我?”
見徐長青态度柔和,似是不準備追究他的模樣,甯完我精神大振,暗道他這回是沒來錯。
忙道:“侯爺,學生委身事奴這麽些年,也一直在思慮一個問題。爲何,爲何我大明的萬裏山河,到最後竟落到了這個模樣?學生思前想後,得到了一個結論。”
生怕範文程或者駱養性、包括吳三桂等人打斷,甯完我根本就不敢賣關子,忙急急又道:“這主要是我漢人的體制,着實有諸多僵化!導緻關鍵時刻有糧無人,有人無糧。而且關鍵時刻,各個都貪生怕死,不敢承擔責任,無過就是功。這簡直就是個惡性循環……”
甯完我更害怕徐長青不明白,語氣飛快的同時也越來越直白,把他一直精心研究的一個體系抛出來。
他說的這些東西,已經有點資本主義萌芽、‘真内閣’的味道了。
放在後世自然不值一提,早已經被中外的牛人前輩們玩壞了。但是放眼當下,這還是相當超前的。
徐長青也不由連連點頭,陷入了思慮。
範文程很想忍,但此時着實是忍不住了,啐道:“甯大人,你說了這半天廢話,到底該如何處置城中真滿洲?”
徐長青也被吸引,暫時先不理會甯完我這個理論體系,饒有興趣的看向他。
見徐長青對他感興趣了,甯完我心神已經定了大半,忙是恭敬拱手道:“侯爺,以學生之見,處理此事其實并不複雜,隻需一個核心便是,一手寶刀,一手吃食。聽聞侯爺已經招降了鄭親王濟爾哈朗,正可利用這個契機,拉一波,打一波。同時也可在濟爾哈朗身邊多摻點沙子……”
“少說廢話,具體呢?”
見甯完我要滿嘴跑火車,範文程偷偷瞄了徐長青一眼,見徐長青沒在意,當即冷哼了一聲。
“具體?”
甯完我也回過神來,後心登時滲出冷汗來。
此時他也摸到了一些徐長青的性子,别看徐長青話不多,但他想來不會喜歡虛的。
忙恭敬道:“侯爺,以學生愚見,咱們便可将真滿洲分級。如果誰想獲得自由,像是以前那樣,成爲我大明的奴才,便要用銀子來贖身。真滿洲這些年在城中積蓄可不少。比如,普通馬甲定在一百兩,白甲一百五十兩,依次往上類推。身份越高,需要交的銀子便也越高!女人也是一樣!真滿洲現在已經被吓破了膽,若是咱們稍稍放出風聲……嘿嘿,城内的局面,必定會出現波動。侯爺到時便可穩坐釣魚台了……”
“這……”
等甯完我說完,周圍一衆人等不由都是倒抽冷氣。
吳三桂不斷的抹着鼻子,心中大罵:“這他娘的,壞還真是這幫讀書人更壞啊,這他娘的簡直堪比絕戶計了。”
徐長青也好半天才緩過神來,不由贊賞的看向了甯完我:“甯大人,此事,我便交由你與範大人,共同執行,如何?”
“謝侯爺,謝侯爺,能爲侯爺效死,是學生天大的福分那……”
甯完我興奮的幾乎要爆炸,拼命對徐長青磕頭。
範文程這邊雖然滿是不爽,但很快後心裏便也盡是冷汗。
比手段,比胸懷,比格局——那位攝政王,拍馬也難及眼前這位‘天選之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