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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爺厚愛,罪臣福臨,多謝了……”
福臨愣了片刻才回神,忙是恭敬對徐長青行禮,卻是死死的咬住了牙根子。
這個動作自然瞞不過徐長青的眼睛,徐長青嘴角邊随之也露出了一抹彎彎笑意。
其實在沒說話之前,隻看福臨的表象,徐長青便已經是捕捉到了一些他的性格,此時這看似輕佻的試探,很快便讓徐長青對福臨的掌控更甚。
這個小屁孩,很有血性啊。
……
接下來的談話就沒什麽營養了,不過卻是頗爲華麗。
當着模範軍衆将的面,包括史可法,吳三桂,孔有德,春妮等人,福臨代表大清國,向徐長青、以及大明稱臣,願以子事父的姿态,視大明爲宗主。
徐長青對這東西不感冒,可趙增金衆将,包括史可法、吳三桂、孔有德等人卻是興奮的無以複加,幾乎都要繃不住了。
春妮更别提了,那種歡喜幾如要炸裂。
如果徐長青現在有意,她怕是馬上就會洗白白把自己送到徐長青面前,絕對不會再勾着徐長青了。
這普天之下,還有誰,還有誰,能比徐長青此時更威風,更霸道?
……
好不容易走完了這流程,徐長青的臉色卻是鄭重下來。
帳内頓時一靜。
福臨也一個機靈。
剛才徐長青和藹可親的時候,他也逐漸适應了,心底裏那股不服輸也就更甚。
徐長青有什麽了不起的?
不過是比他早出生了幾年而已。
等他福臨到徐長青這個年紀,必然要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他福臨對此有着強烈的信心!
可此時等徐長青陡然威嚴下來……
福臨隻感覺,恍如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橫壓而來,帳内恍如都陷入了黑暗,他連呼吸都是變的艱難……
徐長青此時卻沒心情理會福臨,冷冽的掃視過趙增金等模範軍衆将:“休息時間結束了,現在便去執行任務吧!誰若敢有半分大意怠慢,壞我大好全局,我徐長青饒的了他,我徐長青手裏的刀饒不了他!”
“是!”
帳内頓時‘嘩啦啦’跪倒一地。
福臨登時止不住的咽起了唾沫。
什麽意思?
徐長青這狗賊,是在給他下馬威嗎?
……
很快,衆将便是散去,帳内隻留下了福臨、徐長青和春妮三人。
徐長青本來想把春妮趕走,可春妮明顯很想知道徐長青要跟福臨聊什麽,可憐巴巴的用眼神求着徐長青。
徐長青其實也想春妮能成長些,機靈些,便随之默許了。
待春妮幫福臨蓄滿了杯中茶水,徐長青笑道:“福臨,這些年,你不會怪你叔我吧?畢竟,當年是我把你母親擄走,害你這些年在這邊吃了不少苦頭呐。”
福臨恨不得把徐長青扒皮抽筋,這臭不要臉的,你他麽自己知道就行了,還非得說出來?
做人,怎麽就能這麽無恥呢!
可面上卻隻能恭敬道:“叔父,您,您說笑了。兩軍交戰,又哪有那麽多顧忌?說起來,福臨還要感謝叔父您,您畢竟保全了額娘等人的性命。而且,若不是如此,福臨這些年在宮裏,學業可能也不會太用功,還是頑劣的孩子習性呢……”
“哈哈哈。”
看着福臨小小年紀,卻已經會怼着人拍馬屁,徐長青不由哈哈大笑。
福臨也在笑,心中卻是止不住的MMP。
沒有這麽欺負人的啊。
不遠處的春妮也有些無語,這個壞蛋怎麽這麽欺負個小孩子呢,這小孩子真有點懂事的讓人心疼。
徐長青自是注
意到了春妮的臉色變化,随之看向福臨,臉色也鄭重了些,道:“福臨,你既然叫我徐長青一聲叔父,我與你母親之間又很熟悉,有些事情,便要提點你一下。嗯,這麽說吧,福臨,你覺得,你現在做出這樣的姿态,能夠使事态平息,兩國休兵嗎?”
“這個……”
福臨小臉一白,一時有些慌了心神。
這幾年的磨難,他雖是少年老成,卻也明白,已經到這般,早已經撕破臉,怎麽可能輕易便換來和平?
徐長青這狗賊,必定會獅子大開口。
但福臨很快也想起了那些漢人老師的教誨,男人,俨然要有擔當!
他身爲大清國的皇帝,便更要有擔當!
忙深深徐長青一禮:“叔父,小侄知道,讓您收兵,現在的确是很難。可,凡事總得有個代價吧?叔父,隻要您能退兵,隻要在小侄能力範圍内的事情,必定,必定一一應允!”
看着福臨專注的小臉,徐長青的臉色卻忽然有些古怪起來。
“……”
福臨一陣無言,有些不明白徐長青的意思了,小臉上已經有些不安。
不遠處的春妮也是無言,徐長青這又是個什麽套路?
片刻,看福臨都快有些撐不住了,徐長青忽然一笑:“福臨,作爲叔父,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不過,這事情的本末你卻是倒置了。好好想想吧。”
“本末倒置?”
福臨一個機靈,忙是看向徐長青:“叔父,這,這是何意?”
徐長青笑而不語:“自己想!想明白再說話!”
“……”
福臨看着徐長青俨然是教育後輩子侄般的模樣,小臉控制不住的血紅起來,隻覺無法言喻的恥辱!
恥辱啊!
他福臨就算是年幼,卻究竟是大清國的皇帝,是博達爾汗的嫡親血脈,怎的能讓徐長青這般侮辱?
可,嘗試了很多遍,福臨卻究竟是生不出反抗徐長青的勇氣。
能怎麽反抗呢?
眼前的徐長青就像是一頭老虎,而自己呢,怕是連一隻小白兔都不如……
乃至,他可能都打不過那個窈窕的侍女春妮……
這讓福臨也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思慮徐長青話裏的深意。
可此時,他的腦子已經亂了,到處都是一團亂麻,一時間,根本就找不到緣由。
隻能深深一禮:“叔,叔父,福臨愚鈍,還請您指教……”
徐長青不說話,隻是直勾勾的盯着福臨的眼睛。
“……”
福臨很快便是汗如雨下,根本敵不過徐長青的威勢,隻能是繼續咬牙死撐着。
半晌,徐長青忽然有些冷的搖頭:“福臨,你讓叔父很失望那。你自己孤身在皇城裏生活了這麽久,卻是連保全自己都做不到!更是意識不到自己周身遍布的危機!你這樣,又有什麽資格叫我叔父?”
“我……”
福臨簡直要炸了,沒想到徐長青居然會這麽打擊他,片刻,他終于是忍不住了,脖頸上都青筋暴露,死死的咬牙道:“叔,侯爺,不知,不知您爲何這樣說,福臨有些不服!福臨自認,這些年來,每個日夜,福臨無不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到了侯爺您這邊,卻是一文不值!福臨不服!”
“不服?”
徐長青失望的搖頭:“你不服有個屁用!你知道你到我這裏來,意味着什麽麽?”
不待福臨回答,徐長青冷笑道:“你,已經失去了你們大清國的皇位,失去了你父親皇太極辛辛苦苦打下來的江山!你讓我失望沒關系,但是,你讓你母親失望了,而且是失望之極!”
“我……”
福臨幾如要爆炸,登時便猛的站起身來,死死的瞪着徐長青。
卻發現,徐長青輕蔑又冷笑的看
着他,恍如在看一個将死之人,不對,簡直是在看一個沒有任何價值的垃圾!
這邊,春妮有些忍不了了,忙是看向徐長青。
徐長青怎門能這麽欺負人呢,這福臨,明顯還是個孩子啊。
可春妮剛要說話,忽然看到,福臨一個哆嗦,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麽。
“候,不,叔,叔父,您,您是說,這,這是多爾衮給小侄做的一個局嘛……”
福臨小臉已經一片煞白,周身都有些控制不住的顫抖。
徐長青冷笑:“你身上究竟流着博達爾汗和你母親的血,還不是太無可救藥!多爾衮喊你出來的時候,想必,是許了你親政的時間吧?
可你也不想想,你一個毛都沒長齊的毛孩子,除了有個大義的名頭,啥都沒有!憑什麽!
他們憑什麽讓你親政?哦,你還是有點用處的。第一個把大清國的臉面丢到了極限的人!”
“叔父,我,我……”
福臨整個人都要崩盤了,徐長青的眼睛簡直如刀,一語直接命中他的核心!
同時,也讓的他将許多東西串聯起來。
他隻顧着親政的美妙了,卻是沒想到,他出城來将要做的,是最喪權辱國,讓大清國、讓整個愛新覺羅家蒙羞的事情。
而且,這個恥辱,怕是一輩子都無法再洗刷幹淨。
關鍵是……
他之前跟他的幾個漢人師傅求助的時候,那幾個漢人師傅卻是說的天花亂墜,恍如隻要他出城來,他便是能親政了……
一瞬間,福臨忽然把一切都通透起來,止不住的淚如雨下。
到此時,他終于是明白,他到底是有多菜,多弱,多傻!讓人簡直如耍猴一般玩弄,卻還覺得自己很英明……
“撲通……”
福臨忽然再也止不住的跪倒在地上,拼命對徐長青磕頭:“叔父,叔父,您救我啊。我,我不能失去皇位啊。若是我失去了皇位,還,還有什麽顔面再活在這世上啊。叔父,小侄錯了,小侄真的知錯了啊。求您看在額娘和蘇茉兒的份上,幫幫小侄吧……”
“砰砰砰……”
看着磕頭如搗蒜的福臨,徐長青并沒有太多欣喜,反而是有些說不出的沉默。
說實話,福臨已經算是個聰明也努力的孩子。
在他這個年紀,他的談吐、禮儀、包括那點點城府,已經遠勝同齡人許多。
隻可惜,他處在這個位置上,要面對的對手,俨然不是此時的他能對付的了的……
所謂‘一步錯,步步錯!’
莫名的進了一個圈套,再想出來,已經是不可能。而且,隻會暴露出更多的錯誤,直到醜陋不堪,不能直視……
但,這就是現實!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你既然有讓人觊觎的‘璧’,被‘降維打擊’就是必然的!
曆史上得以順利的帝王,哪一個,不是人中龍鳳,時代之子,還得加上諸多時運、底子的使然?
但徐長青此時可憐福臨,卻絕不會對他有什麽真正的憐憫!
正如‘賭場無父子’。
福臨既然處在了這個名利場上,在徐長青眼裏,他就是一個獨立的個體,哪怕他還未成年。
“呼。”
緩了緩心神,理了理思緒,徐長青長長吐出一口氣:“福臨,你想好了?想要抱你叔父我的大腿,代價可是很高的!甚至,你可能會承受不住!”
“叔父,我……”
福臨汗如雨下,整個人幾乎猶如剛從水裏撈出來,哆哆嗦嗦的不成模樣。
不遠處的春妮看着這一幕,周身也早已經密布諸多冷汗。
她到此時也明白過來……這個世界,哪有什麽公平可言?屁股決定腦袋啊。這才是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