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嗖嗖嗖……”
暴虐的呼喊聲中,鳥铳嘀鳴,箭雨翻飛,燃燒的熱血與激蕩的荷爾蒙飛灑在天地間。
模範軍此時隻有二百餘精确射手,面對正白旗這麽個體量、這麽剛猛的沖擊法,弱勢很快便顯現出來。
“哈哈,頂上去,他們人不多!沖啊!”
烏哈此時也發現了模範軍的弱點,肆意的大呼。
另一側的雅各布也不示弱,急急招呼奴才們往前頂。
亂拳打死老師傅。
若是正常建制齊全的狀态,徐長青和模範軍俨然不怕清軍這種沖擊,甚至最喜歡的便是這種沖擊,稍稍順利,跟割韭菜也差不多。
但此時實力究竟不足,哪怕徐長青已經籌謀好了數道後手,模範軍戰陣也是一片淩亂,軍官們的大呼聲都開始有些嘶啞了。
徐長青卻并未慌亂,乃至根本就沒有關注兩翼戰場,而是直勾勾的盯着山林正面阿濟格縮在的方向。
“主子,明狗不行了,徐長青這肯定是在托大,咱們頂上去吧,必可滅了徐長青啊……”
富老六熱血一片翻滾,急急看着阿濟格。
便是一直主張觀望的索阿達都有些動搖了,雖是沒說話,卻也期盼的看向了阿濟格。
阿濟格眉頭緊皺,手心裏都攥出汗水來。
徐長青這厮,到底想幹什麽?
即便是局,這局也太跳脫了吧?他難道就不怕玩大了,真把小命交代在這裏?
哪怕到了此時,阿濟格其實還是不想動,生怕有變故,但是底下奴才都這麽振奮,他也不可能一直端着,想了想,招呼富老六和索阿達道:“你們兩個狗奴才,各帶百人沖上去,速度都快點!若是有意外,千萬不要戀戰!”
“喳!”
兩人不由都是大喜,急急聚集人手便是往前頂。
模範軍戰陣。
徐長青本來已經準備讓投手兒郎們抛射手.榴.彈了,可看到正面阿濟格的主力終于是動了,不由強忍下來,大呼道:“熱氣球壓制,不要讓他們沖上來!”
早就等待多時的三十餘架熱氣球迅速升空,精确射手居高臨下的‘砰砰砰’打擊,延緩清軍的攻勢。
這種居高臨下打擊的效果比之平射好太多了,登時便是有不少鞑子迅速倒地。
但還是有骁勇的鞑子已經沖上來,野獸般便開始攀爬模範軍的土牆。
“把狗日的趕下去!”
“跟他們拼了!”
至此時,精确射手肯定不可能跟這些鞑子搏命,熱氣球駕駛員顯然也不可以,隻能是投手和輔兵。
可他們并沒有長兵器,隻能是拿着佩刀往前頂……
模範軍迅速開始出現大規模傷亡……
徐長青不由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若是今天此役不成,他徐長青的一世英名也要毀于一旦了!
但事情已經到此時,付出了這麽多沉沒成本,便是徐長青也沒有後路可退了!
“妮兒,你先退往陣中,我親自去頂!”
徐長青對着春妮大吼一聲,便是抽出了他的寶刀。
“不,徐哥哥,我要跟你一起并肩作戰,我可沒你想的那麽弱!”
春妮俨然不肯,她好不容易才熬到今天,怎麽可能舍棄徐長青?也‘唰’的抽出了她的腰刀。
“我……”
徐長青真恨不得一巴掌把她的屁股抽成三個,但在此時,也來不及思慮許多了,春妮的身手還是不錯的,大呼道:“跟緊我!”
“嗯!”
春妮重重點頭的同時,徐長青已經殺向一個暴虐沖進來的正白旗白甲。
這白甲是個敦實的中年壯漢,手裏拎着兩柄大鐵錘,真不知道他是怎麽拎着這種大鐵錘沖進戰陣裏面來的。
一看
到徐長青的裝束,他的老眼便是一亮,嘿嘿淫笑一聲,掄起鐵錘便朝着徐長青砸過來。
老話說,‘一寸長一寸強。’
面對這白甲的鐵錘攻勢,便是徐長青沒有順手長兵也不敢跟他正面硬剛,對着身後的春妮大吼一聲,讓她先躲開,一個驢打滾,忙是側向一旁,反手一刀,直掠這白甲的一支腳踝。
若是這一刀砍中,以徐長青的力道和這把寶刀的鋒銳,必将把他一隻腳砍下來。
但這白甲的手段俨然不低。
一錘掄空,他的重心雖是有些失衡,卻是極爲敏銳的捕捉到了身後徐長青的後手刀,直接丢下了一隻鐵錘,餓虎撲食般獰笑着撲向了春妮。
他已經看出春妮是個西貝貨來。
“徐哥哥!”
春妮驚叫一聲,魂兒都要被吓飛了,她哪見過這白甲這等級别的對手?
好在她反應極爲敏銳,不敢硬剛這白甲,忙是朝着一側一個打滾,驚險的避過了這一擊。
旁邊幾乎目呲欲裂的徐長青差點要被她吓死,卻也來不及思慮其他,獵豹般高高躍起,狠狠一刀,直掠向這白甲的手臂。
“噗嗤!”
“啊——”
下一瞬,刀光與慘呼幾乎同時響徹,這白甲的左手臂已經被徐長青削掉多半。
趁他慘呼的這個工夫,徐長青狠狠一刀,直刺向他腋下铠甲的縫隙裏,又是‘噗嗤’一聲悶響,猩紅的鮮血瞬時飛濺出來。
“嗤!”
而這時,春妮也猶如一頭小母豹一般,一刀刺進了這白甲的脖頸。
這白甲眼神中充滿不敢與憤怒,身子不斷抽搐,卻終究是被制住要害,再沒有反抗的力氣,用力的蹬了幾下腿,做出了他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掙紮,便是一命嗚呼。
“徐哥哥,他,他死了……”
春妮有些驚悚又呆萌的看向徐長青。
徐長青心裏也稍稍松了一口氣,卻來不及思慮其他,招呼春妮一聲,便又撲向一個即将爬過土牆的鞑子。
春妮趕忙跟上去。
“砰砰砰……”
“當當!”
轉瞬,戰局愈發激烈,到處都是刀光劍影,血光四溢。
饒是模範軍此時天空、地面兩重火力壓制,但究竟人數太少了,而且沒有肉盾兵種緩沖,還是讓幾十号鞑子沖殺進來。
這些鞑子多是白甲,渾身精甲,就像是一輛輛小坦克,不斷的沖殺着模範軍的空間。
這一混戰起來,别說地面上的精确射手了,便是天上的精确射手也很難再壓制他們,隻能是先壓後面的。
徐長青和春妮配合,很快便是做掉了兩個白甲一個紅甲,但還沒來得及喘口氣,一個牛錄章京已經翻過牆來。
“嘿嘿!”
這厮的身形就像是一隻大猿猴,使一把兩米多長的大馬槊,眼睛放着狡詐的賊光,一眼看到徐長青根本不多話,長長的馬槊帶着凄厲風聲便是朝着徐長青掄過來。
徐長青反應極快,不與他正面硬剛,直接朝着一旁撲倒過去。
但徐長青的眼睛也亮起來。
倘若他有這牛錄章京手裏的大馬槊,殺個人哪還用像是現在這般花費這麽大力氣?
徐長青起身的同時手裏已經抓滿了一把泥漿子,就等着這牛錄章京回身,朝着他的眼睛招呼了。
這牛錄章京卻不再理會徐長青,淫笑一聲,竟自朝着春妮砍殺過去。
春妮哪敢剛這野人般牛錄章京的力道?靈巧的小鹿般便是閃身而過,快速朝着徐長青這邊彙合。
這一會兒工夫,兩人已經有了不少默契。
看春妮很是機靈,徐長青也稍稍松了一口氣,可正當徐長青想給這牛錄章京眼睛來一把,趕緊了結他。
這牛錄章京嘴角邊忽然泛起一抹詭異弧度,大呼道:“巴
圖,射死他!”
徐長青和春妮同時大驚,下意識便是看向土牆那邊。
主要是剛才兩人殺的有點興起,此時已經有點托大了,沒有與兒郎們連在一起,周圍空間有些稀松。
但兩人看向土牆後便都是一恨,土牆這裏哪有人,這牛錄章京分明是在耍詐!
“狗雜種,你找死!”
徐長青大罵一聲,就要去砍死這牛錄章京,這牛錄章京手裏卻突然多了個物什,根本不理會徐長青,直接招呼向春妮!
“丫頭小心!”
徐長青一時神魂都要出竅,大呼道。
他和春妮乘坐熱氣球,都沒有穿鐵甲,若是春妮被這一擊擊中,徐長青簡直不敢再往下想啊。
春妮美眸一瞪,就要躲過這一記飛斧,但轉瞬瞳孔忽的猛的一縮:“徐哥哥,小心!”
說話間,她已經躲過這柄飛斧,卻是帶着熟悉的香風,母豹子般撲向了徐長青。
徐長青剛要罵春妮,這他娘的不是胡來嗎,但轉瞬,他也意識到了情況不對勁,忙也同時躍起。
“嗖!”
“啊——”
饒是徐長青的反應極爲迅速,直接與春妮在空中相撞,将她撲倒在地,春妮卻是同時發出一聲凄厲慘呼,左肩位置鮮血直冒。
徐長青和她躲過了後面的一支冷箭,卻不防,這牛錄章京在正面又一記飛斧襲來。
“妮兒,你沒事吧?”
徐長青一摸春妮的傷口,滿是溫熱的鮮血,登時恍如要暴走的狼王,大聲呼吼。
“徐哥哥,我沒事,你快走……”
春妮俏臉已經有些慘白,卻是強自給徐長青擠出了個笑意,但剛說完嘴唇便是止不住的發青。
徐長青一看手上還熱乎的鮮血,臉登時都有些綠了!
他此生幾乎從未像是此時這般憤怒過,這飛斧上,淬毒了!
“嘿嘿,狗尼堪,受死吧!弄死他!”
這牛錄章京獰笑一聲,與剛爬過來的兩個奴才同時朝着徐長青撲過來!
徐長青恨不得生食了這幾個雜碎的血肉,但春妮已經這般,根本無法戀戰,抱起春妮就拼命往後跑。
“想跑?”
“哪有這麽容易?”
牛錄章京嘿嘿淫笑一聲,陡然張弓搭箭。
“嗖嗖!”
兩個奴才手中飛斧也是直掠向徐長青!
徐長青抱着幾乎快要睜不開眼的春妮,瘋了一般嘶啞着嗓子大吼:“精确射手,精确射手,給老子滅了他們!”
“噗嗤!”
話音剛落,一柄飛斧正好卡在了徐長青的後肩部,饒是徐長青穿着一件保暖的皮甲,裏面還有一件金絲軟甲,但登時便是感覺肩膀一沉,有什麽東西從他的肩膀上流出來。
卻根本來不及理會,直接将春妮撲倒在地。
“嗖!”
一支剛猛的冷箭幾乎是貼着徐長青的頭皮掠過去。
“廢物,弄死他!”
牛錄章京見這樣都沒把徐長青弄死,大罵着丢了弓箭便是拎起馬槊朝着徐長青撲過來。
兩個奴才也是一左一右,如狼似虎的包抄過來。
“精确射手!!!”
徐長青瘋了一般的大吼,死死的抱着春妮,連滾帶爬的繼續往前跑。
到此時徐長青終于明白,好漢不提當年勇!
這些年饒是保持着不弱的鍛煉,但是歲月不饒人,他究竟不再是在薊鎮獵虎殺豹如探囊取物,橫掃松錦戰場幾進幾出的矯健少年。
他此時已經不是巅峰狀态,武器裝備又處于被動,再想橫掃千軍,怎麽可能呢?
就在徐長青狼狽如狗,幾乎就要命喪當場的時候,周圍和天空中的精确射手終于是發現了這邊的異常,‘砰砰砰’的鳥铳聲響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