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爾有一縷調皮的北風拂過,帶起一縷縷雨後清新的泥土香氣,也帶來縷縷幽幽涼意。
這座不知名的小山周邊,模範軍與阿濟格部的對峙已經持續了一刻鍾出頭,時間馬上就要進入子時了,雙方卻都沒有任何主動的動作。
這也導緻兩邊的氣氛都很壓抑,其中的緊繃之感,讓人連呼吸都開始變的困難。
徐長青此時已經完全沉下心來,更爲冷靜的評估眼前的得失。
事已至此,毫無疑問,及時抽身、保全大局才是最明智的選擇,畢竟阿濟格這麽苟着,兒郎們是不可能主動對他們發動攻勢的。
其實徐長青今晚的計劃也不複雜,還是想勾着清軍來打。
畢竟,清軍的火力本就落後于模範軍,有些方面更是落後一大截,具體到此時這種天氣環境下,說清軍的火器已經完全廢掉、退化爲純冷武器軍隊也絲毫不誇張。
而模範軍此時雖是沒有能頂的長槍兵和刀盾兵,卻有數百号精确射手,結合當下山頭這很有利防守的優勢地形,對付阿濟格部這些冷武器選手俨然是足夠了。
隻要在開始的這幾波中把他們打疼了,打蒙了,打怕了,就算是精确射手也未必不能沖鋒。
這一來,機會就出現了。
可阿濟格太慫了,事情俨然不可能再按照徐長青的籌謀來走。
不過,模範軍此時雖是不能占據眼前戰事的主動權,卻是依然占據着全局上的主動權。
模範軍想走,阿濟格他們顯然是攔不住的。
冷靜通盤全局,徐長青也找到了不少底氣,看來,想要把阿濟格勾出來,怕是得他親自來賣了。
掏出懷表看了下時間,已經十一點零幾,進入子時了。
徐長青招過春妮和李豐收等人低低耳語一番。
“這……”
春妮、李豐收等人都被吓了一大跳,剛要勸,徐長青擺手道:“都别慌,我有分寸!你們穩住了,我才安全!豐收,通知弟兄們,謹防鞑子的冷箭!”
“是。”
李豐收精神一振,忙迅速到一線頂着。
徐長青又接連對幾個軍官下達了很精确的命令,幾人忙都是去精心準備。
“徐哥哥,我,我呢?”
眼見隻剩下自己一人,春妮不由有點急了,小手用力抓住了徐長青的衣襟。
徐長青一笑:“你也有任務,不過,可不能生氣的。”
春妮一聽她能派上用場,歡喜都來不及,根本沒時間理會其他了,牢牢抓緊了徐長青的衣襟。
……
模範軍到此時,建制效率毋庸置疑,幾分鍾的時間,李豐收等人便都是準備完畢。
徐長青拿着個大喇叭,貓着腰牽着春妮的小手,小心來到了石土牆之前,旋即便清了清嗓子道:“大清國的弟兄們,我知道你們奔波了這幾天,都已經疲憊的不行。說起來,咱們現在雖是敵對,卻并非是生死之敵嘛。不知道你們正白旗誰的麾下,有沒有人聽出我的聲音來?我徐長青這人,平生最喜歡交朋友!若是……”
對面不遠處的山林裏,聽到大喇叭的聲音響起來,已經趴在伏在這冷冰冰樹窩子裏良久的一衆鑲白旗精銳便有些微微躁動。
正如徐長青所言,他們雖都有着野獸般的身體與習性,但究竟還是人,是人便會疲憊,更别提是在這種高強度的緊張中了。
當聽到徐長青自報家門,這幫正白旗的精銳們就恍
如被踩住了尾巴的貓,登時有點炸毛般的沖動了。
“他說他是徐長青?”
阿濟格的瞳孔也是猛地一縮,有點不敢置信,但旋即眼神中便是一片止不住的貪婪,忙問身邊奴才道:“上次徐長青去大沽口,你們誰跟着去了?誰聽到過徐長青的聲音?”
若是其他八旗,說不定還真有點困難,畢竟不在權利中樞。
但此時盡是正白旗的人,上次去大沽口的人還真不少,馬上便是有幾人同時出聲,說有點像是徐長青的聲音。
很快,烏哈和雅各布也都派人過來說,這很像是徐長青的聲音。
他們兩個當時都是大沽口的值守。
這幫正白旗精銳登時便都有些止不住的躁動了,連帶着樹窩子裏的陰冷都變的美妙起來。
眼前是徐長青啊,這是個什麽概念?
若是能抓到徐長青這明人匪首,大清國的最大苦主,那得是多大的榮華富貴?
不自禁的,衆人的目光便是紛紛彙聚向阿濟格身上。
阿濟格緊緊抿着嘴唇,眉頭緊鎖。
好東西誰不想要?但是關鍵得看你有沒有本事把這個好東西安全的吃下去!
徐長青是何人?
這可是大清國最大的苦主,豈是等閑?
更别提,這事情明顯有哪裏不對勁!
“都急個屁!此事焉知不是徐長青這狗尼堪的陷阱?都給爺我穩着點,先看看情況再說!”
阿濟格冷厲的掃視衆人。
“這……”
一衆鑲白旗的大爺怎敢反抗阿濟格的威勢,就算很不爽,卻也隻能先乖巧的忍下來。
對面,喊了一會兒,鑲白旗這幫人卻還是沒有什麽反應,徐長青也略有點小尴尬。
人隻要對一個東西先入爲主了,想打破是很難的。
不過,這也讓徐長青摸到了、或者說更确定了一個極爲關鍵的核心!
——阿濟格此時麾下人手并不多。
否則,這些豪橫彪悍的真滿洲怕早已經撲上來。
“喏,拿着,你來喊。”
想着,徐長青将大喇叭遞到了春妮手裏。
“嗳……”
春妮登時傻了,徐長青這是個什麽意思?她哪知道喊什麽啊。
看着春妮懵逼又無語的模樣,徐長青摸了摸鼻子,不由又有些說不出的尴尬,主要是這東西有點不好啓齒……
但此時事關重大,稍稍糾結片刻徐長青便回過神來,貼着春妮的耳邊低低耳語幾句。
“我……”
春妮一時簡直恨不得掐死徐長青,從沒有想過,徐長青居然讓她去做這麽惡心的事兒!
徐長青止不住頭大的解釋道:“妮兒,你沒聽過一句老話嗎?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老婆……套不住色狼……再說了,咱又不是那啥,隻是讓你做個聲優嘛。你想啊,以往你雖也立了不少功,但總是隔着一層嘛。若是今晚此役能拿下,你必将是實打實的首功!”
事已至此,着實沒有什麽更好的其他選擇,徐長青也隻能硬着頭皮,對春妮循循善誘。
“可,可人家不會嘛。到底要怎麽喊嘛……”
春妮又羞又怒,狠狠在徐長青的手臂上掐了好幾把,但心裏俨然已經是動心了。
出身豪門,縱然很多時候都表現的大大咧咧,似是對許多東西都後知後覺,但春妮可絕不傻。
她很明白,她此時能進入徐長青的内宅,其實跟
她關系并不大,更多的是她爺爺的英明與努力。
而自幼便看慣了母親和幾個大小姨娘的鬥法,她更明白,進了徐家内宅并不是結束,而不過隻是開始!
想要獲得她想要的東西,那就必須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而這種努力,還有什麽,是能跟這個男人并肩作戰更爲真切?
但是縱然心中有了決定,春妮卻必須要再套路徐長青一下,否則,徐長青這厮又怎能知道她的付出?
徐長青無奈,隻能好說歹說的哄了春妮好一會兒,給了她好幾個保證,這丫頭這才是答應下來。
“正白旗的弟兄們,有什麽事情咱們都是能坐下來談一談的。咱們現在這樣對峙着也不是辦法呀。這樣大家都吃不好睡不好。不若,你們派個代表出來,咱們好好談一談……”
春妮嘴上說着不行,但真到了場上,卻沒有絲毫拖沓,幹脆利落的便是對對面喊起話來。
聲音不僅極爲清澈透亮,更有着一種很難形容的江南大戶人家大小姐的甜美軟糯。
别說周圍的兒郎們了,便是徐長青也被她唬的一愣一愣,心裏不由連連苦笑。
果然,張無忌他媽那句名言太對了,“越漂亮的女人越會騙人……”
“正白旗的弟兄們,天下沒有永遠的朋友,更不會有永遠的敵人。現在已經子時了,看今天這天,晚上必定會很冷,難道大家想在這種濕冷天裏過一夜嗎,難道……”
渡過了剛開始稍有緊張的生澀,春妮越來越熟悉這個節奏,恍如電視台的大主播,字正腔圓的繼續對清軍展開攻勢。
“怎麽回事?他們,他們怎麽還有女人?”
“徐長青這狗尼堪是真會享受啊,這女人的聲音咋這麽個甜那,真是勾的人心裏癢癢……”
“主子,徐長青這狗尼堪必定是怕咱們了,别跟他們墨迹了,上去好好教育教育這幫雜碎吧!”
“是啊主子,待活捉了徐長青,這聲音甜美的小娘皮,必須讓她好好陪陪主子您……”
正白旗戰陣中很快便是一片止不住的躁動。
如果說剛才徐長青喊話,激起了他們的心理反應,點燃了他們對于功名利祿的欲.望,此時春妮這嬌嫩的喊話,則是同時激起了他們的生理欲.望!
大劉在《三體》中有一句極爲深刻的名言:“失去人性,失去很多。失去獸性,失去一切!”
任爾王侯将相,任爾王子公孫,說到頭,所有的一切,還是要回歸于身體本身。
恰巧不巧的是,此時能處在阿濟格身邊的這幫正白旗奴才,哪個又不是巅峰鼎盛?
此時的環境,再配上春妮勾人心魄的甜美聲音,幾如是直接撕破了每個人心裏最原始的心防。
春妮的嬌媚的喊話繼續。
越來越上道,也越來越溜。
還一邊說一邊看着勾着徐長青,把徐長青搞的都有些七上八下,況乎是這些疲憊奔命好幾天的鞑子們了。
便是阿濟格也止不住的幹咽着唾沫,隻感覺口幹舌燥,渾身都有些不得勁了。
周圍奴才們又在止不住的勸着,阿濟格想了想,一咬牙道:“讓左右兩路的烏哈和雅各布先動手,先看看情況再說!”
“喳!”
一衆奴才們不由大喜,忙是将命令傳遞下去。
很快,同樣躁動的不行的烏哈和雅各布兩部,便是偷偷摸摸的突破了山林的邊界線,朝着模範軍的臨時戰陣摸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