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嗖嗖……”
朦胧雨霧中,羽箭翻飛,鳥铳嘀鳴,到處都是紛雜,一片混亂。
模範軍熱氣球部隊的高度始終維持在百米出頭。
正常狀态,這自然是頗爲危險的,清軍中有很多好手都能射到這個位置。但此時的天氣原因所限,能射到這個位置的就寥寥無幾了,必定是高手中的高手!
但模範軍的熱氣球都是加強加厚版,中間都有數層緩沖層,這般狀态,羽箭射熱氣球本身根本無用,隻能是射籃子裏的人。
清軍許多亂箭射到熱氣球上發現無用後,也逐漸反應過來,開始射人。
隻可惜,模範軍的精确射手一直在死命壓制他們,能有這種瞄準後精确射人機會的真滿洲,着實并不多。
熱氣球上,徐長青并未着急開铳,始終在盯着那土牆後的身影。
那身影卻也極爲雞賊。
兩箭落空後他并沒有再出手,如同一頭毒蛇潛伏起來,再沒有了動靜。
混亂中,模範軍持續對清軍放血,已經開戰了近十分鍾,沒有一架熱氣球被擊落,就算模範軍将士有死傷,人卻都能維持在熱氣球中。
此消彼長間,饒是真滿洲的骁勇也有點遭不住了,膽子逐漸被吓破,箭雨攻勢肉眼可見的萎靡。
“主子,不能再在這裏硬抗了哇,再不走,咱們怕就走不了了啊……”
土牆後的雨棚子下,幾個奴才拼命哀求着一個二十七八的白淨真滿洲甲喇章京。
這甲喇章京雖是白淨,身材卻是頗爲雄健,兩臂明顯比普通人更長一些,腰腹也是極爲勻稱。
若是有老手在這,必定一眼就能看出來,這是個天生的射箭苗子。
他正是多铎前段時間新收房的一個寵妾的哥哥烏爾泰。
此時,雖然明知道他們已經是不可能力敵模範軍的熱氣球部隊了,烏爾泰卻并不想放棄,冷斥道:“都他娘的慌什麽?還沒到遭不住的時候呢!都給爺我耐心候着!”
“這……”
幾個奴才都是無言。
他們其實也很理解烏爾泰現在的心思。
畢竟,短短時間從馬甲直接提升爲甲喇章京,這絕對是坐火箭了,但是官職是升上來,卻是沒底子,他手下隻有半個牛錄章京的隊伍,自然是想着好好立個大功。
别看烏爾泰是‘走偏門’爬上來,但他底子可不弱,是大黑江畔披甲人中有名的神射手,曾經兩箭便射死過一頭熊霸王。
那兩箭,分别射中了那頭熊霸王的兩隻眼睛。
當然,他其實也不是純種的黃種人,白毛的血統要占據半數還多。
烏爾泰穩住了奴才,一雙鷹隼般銳利的眼睛,重新鎖定了徐長青那架熱氣球。
到此時他基本已經可以斷定,那架熱氣球便是模範軍的核心!
不得不說,這種天賦與經驗交織的發現目标的能力,絕不是誰都能具備的。
想要成爲一名神射手,不僅身體素質要過硬,箭術超群,眼力過人,更需要那種靈光一閃、出類拔萃的天賦。
這就像是球星與頂尖球星的區别。
前面那一大串條件,不過隻是基本素質,想成爲真正的頭部球星,那就要看天賦、老天爺賞不賞這碗飯吃了。
烏爾泰俨然就是具備這種頂尖條件之人。
時間流逝,很快又是七八分鍾過去。
眼見他們的奴才已經越來越勢弱,
羽箭越發零星,幾乎都不成模樣了,烏爾泰依然沒有着急,就恍如是一頭極有耐性的毒蛇,敵不動我不動!
天上,便是徐長青都有些佩服這個老陰比的耐性了。
此時模範軍基本上已經控制了局面,清出來一部分空間,但是清軍的骨架還沒碎,他們還在死撐着,明顯是想等着模範軍降落再撲上來。
眼見馬上就要到八點的總攻時間,徐長青眯着眼睛,也不打算再給這個老陰比墨迹了。
他迅速整了整身上的甲片,對李豐收和已經緩過來的旗手使了個眼色,緩緩站起了些身子。
又低低對春妮道:“準備幫我點火繩!”
“嗳,好!”
春妮此時也知道碰到了大對頭,來不及思慮許多,忙是小心取出了點火桶,又仔細檢查。
點火桶就像是個小型蜂窩煤爐一樣,嬰兒手臂粗細,裏面都是精裝火炭,可以保持一天一夜的時間,用的時候用力吹、吹紅了就能用了,在這種雨天絕對是神器。
徐長青旋即站起更多,将身體大半都暴露在下方的視野中,故作迷糊的四下。
下面,烏爾泰的眼睛頓時便是亮了。
早已經搭在弦上的羽箭陡然便是緊繃了起來,又迅速拉開了剛猛的角度。
下一瞬,他猶如一隻白狸貓,迅敏的便是現出身來,身形就像是射日的後裔,無比順暢的舒展開來,就要瞄向徐長青。
但幾乎在同一時間,徐長青對春妮低吼:“點火!”
春妮不假思索,忙是點燃了火繩。
“砰!”
就在火繩迅速燃到火門的瞬間,徐長青幾乎瞄準都未瞄準,無比幹脆果決的開铳了。
“嗖!”
幾乎在同一時間,烏爾泰也是獰笑着松開了弓箭,一支黑羽箭就像是這空氣中的幽靈,無比剛猛的掠向徐長青。
但再下一瞬。
徐長青的嘴角邊忽然露出一抹冷笑,烏爾泰的瞳孔卻是猛的放開來。
“當!”
再下一瞬,徐長青直接用鳥铳剛飛了暴虐的黑羽箭,發出刺耳的金鐵之音,底下的烏爾泰卻是一聲痛呼,本能的捂住了腹部。
“主子!”
幾個心腹奴才大驚,忙是拼了命的沖出來,要把痛苦的捂着腹部、鮮血已經往外翻湧的烏爾泰擡回土牆後。
“砰砰砰……”
但模範軍的精确射手豈是吃素的?徐長青這邊起身的時候,便是有精确射手注意到了這邊的不對勁,迅速盯上。
饒是這幾個奴才動作很迅速,也都拼了命,卻是完全淪爲了模範軍精确射手的活靶子,眨眼便是倒地一片。
徐長青當即大吼:“敵酋已死,給我虐殺他們!”
“哈哈,敵酋已死,我模範軍必勝,虐死這幫狗鞑子!”
“敵酋已死……”
模範軍對這種套路早已經駕輕就熟,眨眼便是形成浪潮,連帶着鳥铳聲仿似也變的更威猛起來。
底下諸多清軍本來就被壓制,一個個膽子都要被吓破了,被模範軍這麽一搞,許多不明白局面的人也來不及思慮許多,都是招呼身邊奴才迅速撤退,先離開危險區再說。
清軍這部戰陣迅速便出現了潰散潮,也讓的模範軍兒郎們的歡呼一浪高過一浪。
别小看這隻是小把戲。
曆史上無數大規模戰事的決定性因素,往往就像是頂尖球星在球場上靈光一閃一樣,将領無意間抖
的一個機靈,便是直接左右了整場戰事,從而青史留名,鑄就一番大業。
看着清軍退卻,徐長青不由也長舒了一口氣,後心卻已經盡是冷汗。
這他娘的,要是真論敏銳性,他還真不一定是烏爾泰這個老陰比的對手,還是憑借着‘器利’。
倘若烏爾泰也換成徐長青此時手裏的這種加強版狙擊铳,徐長青是絕不敢這麽玩的。
不得不說,人還是要對自己有着清醒的認知。
縱然穿越後被老天爺加持過,給開了開光,徐長青的身體素質遠超越常人,但是在這種特定性的專業上,他還真不一定玩的過烏爾泰這種老天爺賞飯吃的天才。
好在,一切以結局說話,徐長青還是赢了!
随着清軍退卻,讓出來大片空間,降落的時機已經成熟。
在旗手頂着傷痛的賣力指揮下,五六架小型熱氣球和兩架大型熱氣球迅速降落到了堤壩周邊。
上面早就等待多時的工兵迅速忙活起來。
這種八九米高、三五米厚的厚實大壩,俨然不是一兩個炸藥包就能解決問題的。
很快,幾十号人便是搭起了雨棚子,擺上了十幾個炸藥包,又迅速使用一些特殊工具對大壩進行打孔設置。
而且引線也有講究。
此時的天氣和地形所限,引線要引出二三十米去,并且要架在空中,上面還要用雨布做好防護。
說起來都複雜,更别提是做起來了。
但模範軍的工兵們早已經都是百戰的老油條,一組組分工幹脆又利索,簡直比大家小姐繡花還要精細。
也就三四分鍾時間,工程便是被布置完畢,有人大呼‘點火’。
随着點火桶怼上比大拇指還粗的引線,‘嗤嗤’的激烈燃燒聲迅速響徹起來,宛如一條火龍活過來。
“起飛!”
“快起飛!”
這邊,諸多模範軍兒郎都已經拼了命的沖到了熱氣球上,早就準備好的駕駛員迅速升空。
而此時,周圍的諸多熱氣球都已經散開來,不敢直面即将發生的恐怖一幕。
熱氣球旗艦上,徐長青也是緊緊握住了拳頭,瞪大了眼睛。
接下來即将發生的一幕,哪怕他是穿越者,怕也絕沒有親眼見識過。
春妮更是猶如一隻八爪魚一般,已經死死的貼在了徐長青的身上,嬌軀都在止不住顫抖,不敢看卻又止不住的想看。
“轟!”
“轟隆隆隆……”
下一瞬,引線終于是燃到了核心部位,陡然便是地動山搖,山崩地裂,無數泥土泥漿飛濺,人的耳朵一時都要失去聽力。
“轟隆隆……”
而就在這大壩崩塌的瞬間,艾淩湖中被積蓄了良久的湖水,陡然便是沖破了它們似是并不怎麽喜歡的防護,恍如萬馬奔騰,翻滾着,咆哮着,狂暴湧出來。
就在這肉眼可見的範圍内,身後的清軍營地眨眼便是變成了一片澤國,本來已經頗有規模的雨水小溪眨眼便是變成了弟弟,直接被這洶湧的龐然大物吞沒,又迅速掠向南方。
“這,這太可怕了啊……”
足足近一分鍾後,春妮這才是回過神來,看了看徐長青,又看了看腳下的滾滾洪流,本來還殘留少許血色的俏臉,霎時便是一片煞白。
徐長青也無比艱難的咽了口唾沫。
這他娘的,這等規模的玩意兒,豈是人力可以抗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