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這模樣,晚上怕是還要下。
不過站在模範軍高高的指揮台上望過去,周圍的曠野雖都頗爲濕潤,但距離造成水災的‘澤國’還有十萬八千裏,反倒更像是一場恰到好處的如油般春雨,将整個世界都渲染的很清新,剛剛好。
這也讓徐長青有了更多的底氣。
此時,模範軍戰陣外圍,王樸部,王廷臣部,劉肇基部,包括模範軍本部的張虎部,合計一萬四千餘精銳騎兵,近五萬匹戰馬,已經是準備就緒。
而在指揮台後方不遠,四百多、近五百架熱氣球,已經是準備完畢,随時都可以起飛了。
“侯爺,這,這使不得呀。若是這般貿然,萬一出現什麽變故,那……侯爺,使不得啊……”
謝四新此時卻是跪在徐長青身邊,拼命對徐長青磕頭勸誡。
他雖早就知道,模範軍在其他方面,徐長青會聽取很多人的意見,但在最核心的軍務上,很多時候都是他一言而決。
這也是模範軍的效率往往高出其他部幾倍、乃至是十幾倍的核心原因。
可此時,謝四新真的是魂兒都要被吓飛了。
怎敢想,怎敢想啊,在此時這種牽一發而動全身的恐怖陰雲下,徐長青居然如此果決,根本就不經過大軍議,直接便是下達命令……
徐長青笑着拍了拍謝四新的肩膀,卻并沒有将他扶起來:“老謝,家裏各方面,我就交給你了。”
說着,徐長青便是帶着春妮快步下了指揮台,直接朝着熱氣球部隊的方向走去。
“這……”
謝四新一時直要吐血。
徐長青這麽冒進便算了,竟然,還要親自登上那不可測的熱氣球……
這讓他整個人都要炸了,從沒見過這種人啊。
可惜,事已至此,他又哪還有什麽選擇的權利?隻能是急急收拾心神,幫徐長青處理好諸多雜務。
“嗖嗖嗖!”
“啪!”
“啪啪啪啪……”
“出發!”
“出發——”
這邊,随着徐長青登上熱氣球,大手一揮,數顆信号彈登時升上天空,熱氣球部隊迅速開始升空,而不遠處的四部騎兵部隊也迅速擴展開來,猶如四股鋼鐵洪流,迅速沖向北方。
很快,大地震顫,天空中五彩斑斓,模範軍的鋒銳,就像是一把尖刀,直接掠向北方。
……
“這,這是怎麽回事?難道,難道這個節骨眼,徐長青要去跟大清國拼命嗎?這不是送死嗎……”
“海城侯爺這是要幹什麽?這般貿然,稍有不慎大局便要破碎一地哇……”
“主子,不是,帥爺,咱們該怎麽辦?”
模範軍的動作很快驚起一片噪雜,稍稍安生了還沒片刻的諸多漢軍旗部又陷入了淩亂。
誰能想到,這般狀态,徐長青竟然如此貿然,根本就沒有對他們有半絲知會,便是直接如此大規模的出征了。
“糊塗,糊塗啊。”
“長青那麽精明的人,怎麽,怎麽也會犯這等低級錯誤哇。長伯,這,這可怎生是好喲。怕是要出大亂子啊……”
關甯軍中軍,祖大樂本來正跟吳三桂喝着小酒、暢想以後的錦繡前程呢,誰曾想,一不留神,他下半輩子的最大依仗徐長青,竟然出了這等‘幺蛾子’……
這讓祖大樂簡直神魂都要被炸裂了。
萬一徐長青這邊出點什麽意外,他下輩子的榮華富貴,又跟誰讨去?
“……”
吳三桂也是愁眉緊縮,用力的摸着下巴,
表情一片凝重。
從今早上軍議完之後,祖大樂便也跟着他回到了關甯大營,吳三桂其實就已經是捕捉到了什麽。
祖大樂之前‘收服’劉良佐的戰績雖然隻是個花架子,但祖大樂的身份資曆都擺在這裏。
他無疑是此時整個局面最好的潤滑劑。
可吳三桂也沒想到,徐長青竟然會激進到這個程度,如此大規模,簡直是冒着這天下之大不韪,直接就出擊了……
難道,他就不怕這幫漢軍旗奴才出亂子嗎?
不過,仔細看了看模範軍戰陣方向,吳三桂卻忽的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寒氣。
徐長青這厮,比狐狸都詐,比猴兒都精,他會無緣無故做出這等沒來由的激進舉動?
轉而,吳三桂便盡在掌控的笑道:“舅父,這您顯然無需多慮。長青這厮,這帝王心術是越玩越熟絡了啊。耐心等着吧,不會有茬子的。”
“長伯,你是說……”
祖大樂一時也回過神來,忙是看向吳三桂。
吳三桂更加自若,“若還我在長青此時的位置上,怕隻會比他更狠。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
祖大樂聽着不由眉開眼笑,心肝已然是放回到肚子裏:“我就說嘛,長青是何等人物?那是幾百年都不出的真龍那。咱們現在就好好瞧瞧,到底是哪個不開眼的,還敢跟劉氏兄弟一般再跳出來!”
……
吳三桂毫無疑問是人中龍鳳。
不過,其他人就算比他差點,可能走到此時,差的絕不會太多。
吳三桂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摸到了’徐長青的路數,其他人不多時也想到了這邊。
模範軍突然搞出的這一出,讓衆漢軍旗奴才既是震驚徐長青的膽大包天,卻又爲摸到了徐長青的心思而隐隐自得。
又想釣魚?
哪那麽容易?
劉良臣的屍骨現在還擺在那裏沒下葬呢,他們豈能會犯這種傻?
謝四新這時也回過神來,不由對徐長青佩服的五體投地。
什麽叫雄主?
這便叫雄主哇。
徐長青這等手段氣魄,他又怕個毛線?牢牢的抱緊徐長青的大粗腿就足夠了。
……
然而。
事情真如這幫人預料的那般嗎?
半個時辰後,王樸、王廷臣等四部騎兵已經突襲出幾十裏之外,直撲徐長青從吳三鳳那邊得到的幾個蓄水點方向。
而熱氣球部隊此時也分成了數個小隊,充爲他們的輔助。
徐長青此時也親率百多架熱氣球,直撲向夜不收剛剛傳回來的、清軍在艾淩湖方向的中軍大營。
模範軍這等規模的出動,還是白天,怎麽可能瞞得住?
很快,消息便是傳回到了清軍大營。
“什麽?”
“這他娘的都快申時了,徐長青居然出動了這麽多兵力?熱氣球主力都出動了?”
一衆正如職業水利專家般,在艾淩湖盤勘察着蓄水狀況的滿蒙王族,一聽到消息都有點懵了。
但轉而便是止不住的歡呼雀躍。
多铎忍不住撫掌大笑,隻覺這輩子都沒有這麽痛快過:“哈哈,哈哈哈哈,徐長青這狗尼堪也有今天哇,這他娘的是要狗急跳牆哇!阿哥,要不要先放點水,讓狗日的漲漲記性?”
濟爾哈朗也笑道:“這般天氣,如此濕潤,模範軍的火器威力必将大打折扣,我大清怕都不消放水了,派出些勇士沖沖他們,效果怕已經是極好了。”
“哈哈,兩位爺所言極是啊。這些狗尼堪急眼了啊。”
“漢人就是一幫賤狗,這次把他們都清理幹淨也好
,省的以後再鬧出什麽麻煩。”
“不錯,主子。徐長青這狗尼堪這麽跳脫,八成是爲了試探咱們的蓄水強度,咱們可不能讓他如願……”
一衆奴才們紛紛附和,隻覺這些年來的苦悶,一次性都要發洩個幹淨,好雞兒的妥帖。
多爾衮雖想闆着臉,但笑意卻怎麽遮都有些遮不住。
隻是,他隐隐感覺到有哪裏不太對勁。
畢竟,徐長青可不是傻子,他怎麽會在此時做出如此跳脫的舉動呢?
思前想後,多爾衮決定先忍着,先不貿然,待看看徐長青到底想要幹什麽之後,再做決斷!
……
熱氣球究竟不是飛機,短途乘坐觀光還不覺得怎麽,真要長途乘坐趕路,那就是噩夢般了。
饒是此時馬上就要進入盛夏,可這般天氣,天空中溫度還是很低的。
春妮已經把自己包裹的像是阿拉伯女人,隻露出兩隻眼睛,卻依然是有點遭不住這種透骨的小冷風,隻能是緊緊貼靠在徐長青身邊。
唯一的好處便是,此時地面上基本沒有成建制的清軍,就算有這麽一兩個小股的遊騎,也不可能對模範軍如此龐大的熱氣球部隊造成威脅,飛行高度可以維持在百米出頭,還能讓人好受些。
否則倘若一直維持在二百多米的高空航行模式,那才是噩夢中的噩夢。
“轟!”
“轟隆……”
更可怕的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申時中刻左右,徐長青這邊将将順風航行出四五十裏的距離,天空中突然又來了炸雷與陰雨。
雖然并不是最惡劣的純逆風,卻是讓空氣中的溫度與濕度又大幅度降低。
饒是春妮此時已經縮到了徐長青懷裏,徐長青也用力的摟着她,幫她把衣衫都刹住口子,盡量不漏風。
可女人先天性的弱勢,還是讓她有些剛不住這種節奏,一口好看的銀牙都在止不住的打着顫,‘咯咯’直響。
這讓徐長青也有些止不住的心疼。
這妞兒,雖然很多時候都虎兒吧唧的,但是不論人品還是性子都沒的說。
而且,陳家幾乎是對他徐長青盡心竭力,可一直到此時,都沒有享到他徐長青的什麽福……
這讓徐長青心裏也在自省。
此時這個時代,雖然是對于男人來說最好的時代,随便玩随便耍,但是想找到一個春妮這種簡單、直白、并沒有留手防備什麽,晚上能安安穩穩睡在她身邊的女人,俨然也不容易。
不過,心中雖是疼她,但嘴上徐長青卻完全是另一種模式,揶揄道:“怎麽?出征的時候還牛氣沖天的,不讓你來偏要來,現在就萎了,扛不住了?”
“你……”
春妮本來正享受這難得的溫存呢,甚至希望這種情形一直繼續下去,畢竟,這個時刻縱然條件艱苦,徐長青卻是她一個人的。
可一聽到徐長青的話,特别是看到徐長青揶揄的壞笑,她肺都要被氣炸了。
這個壞蛋,怎麽就是不能給人留點好念想呢?
春妮習慣性的掐了徐長青一把,啐道:“要你管。姑奶奶不過是中午沒吃好,稍微有點餓了才冷而已。”
說着,便要一把推開了徐長青,蹲下身子來,小心活動手腳。
徐長青也跟着蹲下來,繼續低聲與她調笑。
春妮登時恨不得掐死徐長青,但是這種寒冷又害怕的緊張感,很快便是沒了蹤影。
但看到天氣越來越惡劣,而且快要黑下來,春妮的柳眉也止不住緊緊蹙起來,低低道:“徐哥哥,咱們,咱們真要去那什麽艾淩湖嗎?這般天氣,怕是要出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