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艾陵湖畔清軍大營。
一起來便看到雨并沒有停，還在淅淅瀝瀝下個不停，而且天空中雲層很厚，雨勢明顯還有不少持久力，湖面水位似是也有着上漲，多铎不由興奮的連連揮拳低吼。
昨日敗退之後，特别是劉良佐部被生生逼回去之後，整個大清國都要炸鍋，吵吵着就要放水退兵。
也幸得是多爾衮堅挺，硬生生的撐着，想要再拖個一天半天的。
誰想到，正是這種堅持，這天命又回到了大清國這邊！
如果按照目前的态勢發展下去，至多兩天，他們完全剿滅模範軍，包括漢軍旗各部也沒什麽問題。
而若是雨勢能繼續加大，今晚差不多就能直接達成多年來的夙願了。
多铎連傘都不打，接連着湖邊數處，确認水位的确是上漲了一些，剛要去找多爾衮彙報，卻發現，多爾衮、濟爾哈朗、阿濟格等人比他起的還早，正在不遠處呢。
“阿哥，六哥……”
多铎忙快步奔過去。
幾人一照面，話還沒說便是能清晰感受到彼此那種如釋重負的欣喜。
阿濟格笑道：“剛剛北面高郵湖那邊傳來消息，那邊的雨比咱們這邊還大不少。若是情況順利，今晚便可開堤放水了！”
“這……”
多铎一時都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的心情了，隻能是重重點頭。
多爾衮的臉色明顯也好了不少，那種癌症般的枯萎凋落了許多，取而代之是這漫山遍野小綠草般的生機，笑道：“果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啊。若是我大清能把握住這次機會，形勢似乎比想象中還要更爲妥帖。乃至，我大清要少花費不少的力氣，便能統一大勢！”
衆人片刻便是明白了多爾衮的意思，不由都是大喜着點頭。
此時揚州一線，基本上彙聚全了漢人能打的精銳，若是一場大水全滅了，江南對大清國而言就如同不設防了！
興奮的憧憬了一會兒，多爾衮臉色卻嚴峻下來，冷厲道：“我大清已經錯過太多太多機會了，此役，絕不容再有失！爾等現在便去各部地點，都給本王釘死了！此役，必定要一戰定乾坤！”
多铎、阿濟格衆人又豈能不明白多爾衮的意思？都是重重點頭稱是，迅速去忙活。
……
清軍這邊士氣如虹，模範軍這邊卻是迎來了亂麻般的紛雜。
一大早，随着徐長青的命令下發下去，吳三桂、孔有德衆人倒是都來到了模範軍大營，可面對老天爺這般不賞臉，衆人都有些止不住的憂心忡忡。
本來他們便害怕徐長青清算，此時面對這種天氣，恐懼不由更甚，像是瘟疫一般蔓延。
大帳内，謝四新已經承擔起了徐長青總管的職責，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條，但氣氛卻像是追悼會……
徐長青對此雖是有着一定的預料，可真面對這種情況，還是止不住的頭大。
現在的局面，已經不僅僅隻是洪水的問題了，這幫漢軍旗的人，糧草也不多了。
此時清軍雖是後退，模範軍的後勤補給線已經重新恢複過來，可大江已經漲水了，三兩天内怕是别想過江。
而這種天氣，這個時代的路況，怎麽可能短時間把糧草運過來？
運河就更不能走了。
萬一被清軍哨探察覺，極有可能充當他們放水的小白鼠。
“長青，事情有些不妙啊。若是不能盡快做出決斷，我大軍怕是要被困死在這揚州城了。”
良久，吳三桂率先開口道。
“是啊侯爺，樹挪死，人挪活。咱們不若趕緊退兵吧。否則一旦鞑子放水，後果不堪設想那……”
“侯爺，咱們不能再跟鞑子墨迹了，退一步海闊天空，等咱們稍稍緩過來，再打回來便是了……”
“侯爺……”
這瞬時打開了衆人的話匣子，紛紛表态。
王樸登時便止不住皺眉。
本來這麽多人過來，他還一直往好處想，想着人多力量大呢，誰曾想，這他娘的簡直像是菜市口，還不如他們人少的時候。
徐長青沒說話，隻是冷冷的掃視衆人。
衆人很快便是發現了徐長青的目光，都有點不敢面對徐長青的威勢，帳内逐漸安靜了下來。
這讓徐長青松了口氣的同時也不由更爲煩悶。
1+1，真的并不一定等于2。
甚至，很多時候很有可能變成負數。
按照徐長青最初的預估，是希望大家建好防水工事，生生硬抗清軍的洪水的。
畢竟，洪水雖然可怕，但究竟不是東西向、順着地勢來的，而是強行的逆天改命，從北往南來。
加之此時遠不是汛期，其中可以操作的空間還是很大的。
隻要引流工事做的得當，絕對能保全大多數人。
但眼前的局面……
可真要把這幫人都做掉也不可能。
有吳三桂這幫人看着，局面至少還能收拾，還能将他們勉強維持在大明的名義下。
倘若把這幫人做掉，還不定要出什麽混亂，底下那些中下層的無腦大頭兵，怕八成都要回歸氣勢更勝的大清國，重新爲大清國賣命。
徐長青有些疲倦的捏了捏印堂，忽然一笑：“怎麽？兄弟們到這時候便等不了嗎？”
帳内登時一陣紛雜，都有些不明白徐長青的用意了。
徐長青一笑：“既是如此，大家都有不少想法，我徐長青肯定也不能擋着大家。這樣，我馬上給朝廷發訊，讓朝廷抽調糧饷補給各位。各位也可以退出此時的營地，往大江沿線彙聚，及時接收糧饷。但是，這有一個前提！不管他是誰，決不能作奸犯科！若是但凡有不好的消息傳到我徐長青這裏，必嚴懲不貸！如何？”
徐長青此言一出，衆将都有些懵逼。
誰能想到，這個時候，徐長青竟真給他們開出這樣的條件來……
但這個條件雖好，裏面卻着實有諸多隐患。
現在正是大難當頭，你跑了叫個什麽事兒？
以後被清算那還不是闆上釘釘的？
這跟作死也差不多。
耿仲明忙陪笑道：“侯爺，您對卑職等的厚愛，卑職等真是上刀山、下油鍋也無法報答萬一啊。但是值此國難當頭，卑職等怎能後退半步？侯爺，别人卑職說不上，但是卑職兄弟，一切聽侯爺号令，願死守揚州沿線！”
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
此時此地能在這個大帳内的人，誰又是傻子？
衆将片刻便都反應過來，急急表态，簡直一個比一個忠肝義膽。
看着徐長青片刻間便是将這幫人鎮壓下來，謝四新不由也是長舒了一口氣。
這位爺的手段，氣魄，那真的是沒的說。
隻是……
現在的
局面，就算穩住了這幫人，還是治标不治本，主動權還是在大清國手裏哇……
……
強勢壓制住漢軍旗各部，讓他們回去加大引流工事的設置力度，徐長青有些疲倦的躺在了他的虎皮寶座上。
後世有句玩笑話，‘隻談情懷，理想，卻不談錢，就是耍流氓。’
此時徐長青雖是強勢壓制住這幫大奴才，但恐怕也就這一時，明天他們不定就要再鬧。
問題的核心，還是在如何解決掉清軍的洪水攻勢，把清軍先趕走再說！
可這般天氣狀況，往前頂是沒法頂的。
不說此時模範軍糧草物資都不多，哪怕是有糧草物資，你隻要往前頂，清軍就有可能會放水。
這個代價，便是徐長青也不敢輕易嘗試。
到底該怎麽辦？
徐長青一時也有些淩亂。
謝四新這時也忙完了他的活計，小心來到帳内，“主公，您還是别太着急。現在的形勢，或許還不算是太遭……”
徐長青擡眼看向謝四新。
謝四新登時苦笑，玩笑般道：“侯爺，眼下的局面，恐怕比咱們當年在松錦時要好不少哇。”
徐長青愣了片刻，忽然一個機靈！
謝四新雖是過來安慰他的，但他這話卻是讓徐長青隐隐捕捉到了什麽。
當年，松錦何等艱險？
完全是敗局已定，但他徐長青仍然是生生殺出了一條血路，拼出來一個前程。
此時形勢再難，難道比松錦還難？
可那個靈光點究竟是什麽，徐長青一時卻有些淩亂，不好找尋。
與謝四新聊了幾句，讓他先下去休息，徐長青站在沙盤之前，把整個局勢都掰碎了，重新捋過來。
可惜，捋了好幾遍，還是沒有頭緒。
但核心卻是被整理出來。
眼下之所以會這麽沉重、疲憊，核心原因便是收攏了這些漢軍旗奴才。
人口多了，盤子也多了，模範軍不可能再跟以前一樣，可以輕車上陣，必須要留有餘地威懾這幫漢軍旗奴才。
這就導緻徐長青也陷入了泥沼，很難去玩什麽奇兵破局，而是一直規規整整的在走正道。
可走正道此時俨然是行不通的。
先天條件就決定了，此時模範軍是不可能展開大規模作戰的。
“呀。”
這時，春妮端了碗綠豆湯走進來，可剛要跟徐長青說話，給徐長青逗個樂緩解下心情，腳下卻是一滑，直接摔倒在地，綠豆湯也散了滿身。
“丫頭，沒事吧？”
徐長青被吓了一跳，忙是快步過去扶起春妮。
春妮委屈的直要掉眼淚，“徐哥哥，我，我太笨了，這點小事都做不好……”
徐長青不由更爲頭大，直有想爆炸的沖動。
不過，片刻徐長青便是注意到了春妮胸前的衣衫被綠豆湯打濕了，裏面的紅肚兜都顯現出來，下意識調侃道：“這倒也不是壞事。丫頭，沒想到你本錢還挺足的嘛。”
“啊？”
春妮愣了片刻才回神，俏臉登時便是紅了，忍不住就習慣性的掐了徐長青一把。
徐長青剛要讨饒逗春妮開心，可看着春妮若隐若現的紅肚兜，卻是一下子抓住了什麽！
不由狠狠把春妮攬在懷裏，大笑道：“臭丫頭，這次你可真的是立大功了！哥哥我找到解決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