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黃澍畢竟剛剛到南京不久,還沒怎麽站穩腳跟,着實需要些載體來擴大他的影響力。
而且,剛才徐長青對這幫人都這麽溫潤了,他難道還能比徐長青更尊貴?
當即便是将他的思路說出來。
等黃澍說完,駱修身、劉吉、黃公公等人都是有點懵,旋即便是一陣沉默,陷入思慮。
徐長青的眉頭也微微蹙起來。
黃澍這厮,還真他娘的是個人精!
他這個計劃并不複雜,就是一條線,通過‘示敵以弱’,從而來誘敵深入,創造出機會來,狠狠殺傷清軍的有生力量。
具體來說便是制造彈藥緊缺的假象,特别是控制熱氣球部隊方面,來幹擾清軍的判斷。
這幾乎跟徐長青的思路是重合的。
甚至,他在這短短時間内思慮出的東西,比徐長青的思路更清晰,而且更爲的穩固。
可想而知,這厮的洞察力,敏銳性,到底是到了何等級别?
怪不得敢挖掘黃河口,讓黃河決堤。
見形勢很快被自己所掌控,徐長青都陷入思慮,黃澍的眼睛裏目光愈發炯炯,但他并未托大,而是恭敬對徐長青一拱手道:“侯爺,可否借一步說話?”
徐長青點點頭,兩人旋即走向一側的小城牆邊。
後面人這時就不好跟着了,都老老實實呆在後面。
來到這邊,黃澍恭敬道:“侯爺,下官這計劃,其實還是有些孟浪了。最核心的問題,是模範軍的糧草彈藥補給線,必須得想個辦法跟上才行。若不然,一旦清軍真要下定決心玩命,還是會出現變故。剛才時間着實太過倉促,下官也沒有時間仔細推敲,對模範軍此時詳情也不甚了解,此時權當給侯爺提供一個思路吧。”
徐長青看着黃澍的眼睛。
黃澍趕忙謙卑的垂下了頭。
片刻,徐長青忽然一笑:“黃大人,你有心了。那便如此吧。黃大人先休整一下,若想列席模範軍的軍議,屆時告知一聲便可。”
“候……”
看徐長青說完便是大步離去,黃澍想說些什麽,可話到嘴邊卻是又止不住咽了回去。
他本來已經做好準備,等待徐長青讓他站隊了,誰曾想,徐長青居然根本就沒提這個茬……
這到底是個什麽意思?
……
又陪着南京這幫人聊了一會兒,徐長青便是直接離開,返回大帳。
不出意外,明日,便是關甯和烏真哈超動手之時。
徐長青此時并不擔心錢村大營的防禦情況,而是要考慮到底該把吳三桂和孔有德幹到什麽程度的問題。
若是真把這倆夥計幹的太狠,直接給幹趴下了,徐長青還真不好跟吳三妹和孔四貞交代……
模範軍此時彈藥的确是消耗了不少,但實際上連總儲量的一半都不到。
模範軍作爲半火器化部隊,出征時需要攜帶的彈藥貯備量,是此時的普通軍隊想都不敢想的。
而且,這些時日,特别是在錢村穩定下來之後,模範軍并非是沒有彈藥補給,隻是不爲常人所知道而已。
這數天時間,幾乎每天夜裏,江岸大營那邊都會有二十幾艘飛艇的彈藥運過來。
此時飛艇的規模,整體量雖是并不算多,卻也不容小觑。
而每天來回奔波的諸多夜不收探馬,也都是像是螞蟻搬家一般,多多少少的往大營
這邊運送一些彈藥。
支撐兩場上次空戰那般的大型大戰或許還有勉強,但是支撐一場半,乃至一場大半,卻并沒有什麽問題。
現在讓徐長青頭疼的,反而是南京這幫人過來‘摘桃子’的問題。
别看此時過來的隻是幾個‘小魚小蝦’,可一旦模範軍大營的詳情流傳回去,特别是戰事有了結果——
就算用屁股想徐長青也能知道,那幫狗雜碎的吃相!
但這東西,便是徐長青一時都不好反駁,隻能是先吊着。
畢竟,他徐長青現在還是得仰仗大明的名義。
……
午時出頭一點點,吳三桂的關甯主力與孔有德的烏真超哈營主力便是開始了推進攻勢。
他們似乎也猜到了模範軍此時彈藥量并不是特别的充裕。
不過,他們依然極爲謹慎!
幾乎是以把總爲單位,就猶如‘滿天星’一般,極爲分散又嚴整的推進向模範軍戰陣的三面,在沿途大量修建各種工事群。
放眼望過去,就像是田間地頭中一群群綠油油的螞蚱群。
徐長青仔細看了一會兒,用力的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須。
兩邊人都是步卒爲主,而且皆是火器,關甯軍中一門火炮都沒有,這倒也說得過去。
可,烏真哈超居然也一門火炮都沒有,這讓徐長青總感覺有哪裏不對勁。
須知,烏真哈超的火器配備,尤其是火炮,是自皇太極時便遺留下來,規模還是相當龐大的。
當年松錦乳鋒山之戰時,那等恢弘的場景,徐長青到此時都還記憶猶新。
可此時,他們竟然一門火炮都沒有?
黃澍也看出問題來:“侯爺,似乎,似乎有哪裏不太對勁……”
“哦?”
“黃大人有何高見?”
徐長青看向黃澍。
對這厮,徐長青一直極爲警惕,不過,警惕的同時,也有着一些包容,因爲徐長青對他都是存了一絲學習之心,想好好的觀察他,琢磨一下他的行爲模式。
黃澍道:“侯爺,一時半會間,下官也說不出來。但是,兩綠旗這幫人總給下官一種很不好的感覺。侯爺務必要提高警惕。下官也需要一些時間來仔細思量下。”
他這話其實有帶節奏的嫌疑,但表面上卻看不出分毫,眉頭緊皺,極爲的凝重。
徐長青點點頭:“不着急,他們要完全鋪展開來,至少還得一夜。”
……
兩綠旗五六萬大軍的逼近,讓的駱修身、劉吉、黃公公這幫南京來客的小日子很快便是不怎麽滋潤起來。
倒不是說待遇上有什麽差别了。
而是他們一直處在觀戰台這種制高點,親眼目睹着,整個模範軍大營就像是一架缜密的機器不斷的有條運轉着,每個人都各司其職,這不自禁便是給他們心裏一種壓力。
等到了晚上的時候,兩綠旗的戰陣已經推進到錢村大營外三四裏,幾乎是眼見着就要摸到模範軍的核心了。
但兩綠旗的動作卻是并未停止,明顯是要連夜繼續趕工,這瞬時給他們帶來了更大的壓力。
他們倒不是說不信任模範軍,卻還是開始安排他們的值守,看護好他們的戰馬了。
徐長青對此自是不予理會,随着他們折騰。
剛剛軍議完,安排好了今夜的值守排布,徐長青剛要回大帳内休息一會兒,春妮便是堵了過來,極爲不爽的啐道:“徐哥哥,那幫讨厭鬼什麽時候走啊。他們在
咱們這兒還賴上了不成?搞的寶珠姐都沒法出門了……”
春妮穿着一件親兵副千總的官袍,戴着頭盔,披着戰甲,蹬着馬靴,雖是依稀還能看出些稚嫩,更多的卻是英姿飒爽。
徐長青看了她片刻,忽然不自禁的便是有些心動。
一直以來,徐長青都把她當成個黃毛丫頭,想着再養幾年再說,可自從來到大營裏,跟随張寶珠的這些時日,春妮的成長,幾乎肉眼可見。
“徐哥哥,你,你看我幹嘛?我,我臉上髒了嗎?”
春妮這時也意識到哪裏不對勁,女性天生敏銳的本能,讓的她的俏臉不自禁便微微泛紅起來,有些撒嬌般的嬌嗔道。
“咳咳……”
徐長青趕忙咳嗽幾聲,這才回神來,笑道:“你管他們做什麽?做好自己的事兒就行了。對了,你回去跟寶珠知會一聲,對外嗎,就說她生病了。需要抛頭露面的事情,你就多擔待些。”
說着,徐長青煞有其事的拍了拍春妮的肩膀。
春妮的俏臉不由更紅,眼睛裏卻是充滿着異樣的神采。
兩人認識這麽久,還是第一次這麽正常的說話。
特别是徐長青那種略微的鄭重,着實是讓春妮心裏極爲的舒服,這厮,終于是認同自己了。
可兩人之間的暧昧氣氛剛剛開始滋生出來,外面,忽然傳來‘轟隆隆’的巨響。
緊接着,便是有連綿成片的架勢。
“徐哥哥,這是怎麽了?”
春妮登時便有點慌了,小手下意識便是抓住了徐長青的大手。
她雖是已經有了不少成長,卻究竟還沒有經曆過真正的大場面,底子還是不足。
徐長青拉着她跑出帳外,帳外諸多正準備吃晚飯的親兵直接丢下飯碗便是彙聚到了徐長青這邊,首先要保護徐長青的安全。
但這邊視野不夠高,一時也看不清楚全局。
“走。”
徐長青拉着春妮,招呼一衆親兵迅速奔向不遠處的指揮台,剛到半路,‘轟隆隆’的巨響更甚,幾如要排山倒海。
徐長青這時卻是聽出來,這聲音在西北方向,并不是模範軍戰陣範圍。
這邊,王喜也急急奔過來:“大帥,兩綠旗那邊似是出了些問題,他們似是有彈藥車爆炸了……”
等一衆人來到觀戰台,這才看清楚,在西北方向七八裏外,已經升騰起了旺盛的火光,各種小爆炸還在不斷延續着。
黃澍、駱修身等人很快也趕了過來,一看到這等場面,都有些止不住的驚悚。
尤其是黃澍,對這感觸更深。
他在開封的時候,清軍的火器可遠還沒有這等強大,可此時這……已經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大帥,兩綠旗這幫狗雜碎這是想幹什麽?是故意唬給咱們看的嗎?”
值守的王安山很快也趕過來,臉上滿是猙獰。
徐長青眯着眼睛,一時也有些摸不透清軍的用意了。
須知,不論是模範軍還是清軍,在彈藥倉儲的管理上,必定是極爲嚴格而又苛刻的。
依靠清軍的規矩,若是出現這等變故,當事人當場被炸死那還算是解脫,否則,不僅自己得被扒幾層皮,老婆孩子怕是也要墜落無邊地獄。
黃澍俨然也明白這個道理,沉聲道:“意外的幾率不大。今晚風并不大,除非是有人失手,火把直接掉到了彈藥車上。”
衆人頓時止不住的緊張起來,紛紛看向了主心骨徐長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