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盤踞在秦川、山西、中原北部等地的五部漢軍旗奴才,已經從幾個方向,分别進逼向開封。
開封自周王朱恭枵、河南巡撫黃澍等人退走之後,基本已經變成了無主之地。
這一年多兩年下來,明清雙方在這片區域都保持着一個頗爲微妙的默契,誰都沒有朝開封伸手。
之所以導緻這樣的局面,一方面是開封這些年基本上被打廢了,不僅田地荒蕪,人丁更是凋敝,已經沒有什麽經濟價值。
另一方面,開封幾乎無險可守,雖是連接荊楚、南北通往的要道,但此時的荊楚更亂,各方交錯,不提也罷。
這便讓的開封變成了‘燙手山藥’,誰也不願意跳坑。
不過開封南部一部分區域,包括周邊的歸德、汝甯、南陽,以及相鄰的中都鳳陽,卻是通過開封這些時日的緩沖,都獲得了不少的發展,人口、經濟都是得到了一些恢複,俨然已經變成了‘肥羊’。
此次幾部漢軍旗雖還都沒有真正進入到開封府境内,意圖卻是已經明了,直指這些肥羊!
尤其是極具有象征意義的中都鳳陽!
徐長青一時都忍不住要爲多铎點個贊了。
這厮,腦子倒是真不笨,有點‘以彼之道,還彼之身’的意思了。
徐長青想要用高麗這方土放大清國的血,他便是借用這中原四地,來将他徐長青的軍!
樸恩熙這些時日拼命學習漢語,已經能認不少字,剛才徐長青在看密報,她也在旁偷看,也是明白了些事情的危機性。
此時看到徐長青神色不善,芳心止不住便是提到了嗓子眼上,猶豫了好久,終于鼓足勇氣道:“歐巴,是不是,是不是有什麽變故……”
徐長青深深吸了一口氣,忽的一笑,用力的揉了揉她的小腦袋:“恩熙,你的好運氣來了!”
說完,便是大步而去。
“嗳……”
等徐長青離開後好半晌,樸恩熙這才回神來,卻還是滿頭霧水,歐巴這,到底是個什麽意思啊……
……
在徐長青收到中原消息的第二天,一直龜縮着的多铎部便開始主動起來,大量的哨探密布向論山方向,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張寶珠此時也知道了中原的變故,見徐長青竟還能在山頭上優哉遊哉的欣賞着風景,隻覺整個人都不好了。
别人都快急炸了,作爲事主的徐長青,居然還在這裏像是個沒事人,這……
忙是急急追過來詢問:“長青,你,你到底在想什麽?現在都火燒眉毛了,你怎麽還這麽悠閑?你知不知道,按照這種事态,鞑子可能三兩天就要找尋到咱們這邊了,那時,怕中原也會有大麻煩啊……”
難得見張寶珠如此失态的模樣,徐長青一笑:“寶珠,若是不放松點,難道還要哭嗎?不如,你就從了我吧,省的萬一真在這邊出了事兒,你我都要後悔一輩子。”
“你……”
張寶珠直要吐血,沒好氣的狠狠瞪了徐長青一眼,卻忽然也回過神來。
她早已經對徐長青極爲了解,非常明了,徐長青可絕不是坐以待斃的人,清軍主動,徐長青隻會比他們更主動!
而徐長青此時這麽泰然,俨然是有了周全的準備。
但是如果不用點手段,以徐長青的性子,恐怕是絕不會說的。
想了想,張寶珠隻能對
徐長青使出了撒嬌絕技,詢問徐長青到底有着什麽籌謀。
徐長青卻故意吊着張寶珠的性子,隻是言‘天機不可洩露。’
這直接把張寶珠的心态搞炸了,卻是又沒有絲毫辦法,隻能是跟在徐長青身邊,看看徐長青到底在玩什麽花樣。
……
接下來幾天,形勢急轉直下。
清軍在中原的動作此時已經在高麗傳開來,多铎又展露出諸多雷霆鋒芒,樸恩熙部在山外的數個情報點直接被端掉,大量麾下被俘,疑似多铎等人已經掌握到了樸恩熙部的準确消息。
這瞬時讓許多原來很看好樸恩熙部的高麗精英階層,迅速又開始進入了猶豫狀态。
原本給予樸恩熙部的風向、物資等各種支持,都陷入了中斷。
大明弘光四年二月初三,多铎部的前哨鋒銳,終于是觸碰到了樸恩熙部的警戒點,來到了一個叫埔裏的村子之前。
有了賞賜鳌拜部失利的經驗,清軍此時學精了不少,他們不再盲目的彙聚主力紮營,而是極爲分散,漫山遍野的散開來。
這片區域内的山勢雖多,也有許多頗爲陡峭,卻都不怎麽高。
真滿洲在此時雖可以說是跟蒙古人差不多的‘馬背上的民族’,但他們究竟是從白山黑水中出來,此時真滿洲的諸多核心,基本都是打天下的二代三代,本事可都沒撂下,山地戰或許不是太怎麽擅長,但卻并非不能打。
這便給了樸恩熙部極大的壓力!
饒是她們已經将所有人手都動員起來,卻還是亞曆山大。
最直接的顯現,她們的偵查工作基本已經崩盤一般,範圍不斷被壓制,就快要變成聾子瞎子。
哪怕是她們最精銳的哨探,面對真滿洲的猛男們也根本沒有什麽還手之力。
而就在這種幾乎讓人壓抑到窒息的氛圍中,張寶珠忽然有了一個……驚天的發現!
她發現……在樸恩熙部這小山谷的西北方面十幾裏外,竟然幕的多出來近萬人的模範軍兒郎!
這讓張寶珠本就頻臨爆炸的小心肝直接忍不住的就要炸開來,忙是把徐長青堵在大帳裏面,急急又低低的追問:“長青,你,你到底是怎麽想的?難道,真的要跟鞑子在高麗打這一仗嗎?可是,若是這般,中原怕是要危矣啊……”
張寶珠簡直痛苦不堪。
她已經知道現實會很殘酷,卻是沒想到,竟然會殘酷到這種程度,清軍飄飄然幾手,便是把徐長青逼到了絕路上。
看張寶珠這幾天明顯憔悴了不少,整個人都有些不好了,徐長青也不再瞞她,心疼的捏了捏她的下巴,“寶珠,你說,若我不在高麗接下多铎這陣勢,難道,他們就會在中原放過我嗎?還是說,他們會遵守協定,待高麗的事态平息,他們便會離開高麗,也離開中原?”
“這……”
張寶珠一愣,片刻便陡然回神,美眸瞪的老大:“可是長青,若是這般,即便你在高麗打赢了,在大明的名聲恐怕就……”
徐長青哈哈大笑,猛的将張寶珠摟在了懷裏,狠狠在她的俏臉上親了一下:“寶珠,男兒大丈夫,若是凡事都瞻前顧後,想這想那,卻是始終不肯付諸于行動,那能成什麽事兒?如果我是你,我更願意把時間和心思花費在當下的戰事上,好好研究下咱們這次該怎麽把多铎打趴下!”
“……”
張寶珠無言,腦海中恍如被一道雷霆給劈過,一片呆滞。
到這時,她終于明白她和徐長青之間最
大的差别!
徐長青是那種選擇了就不會猶豫更不會後悔的人,哪怕前面是南牆,是死路,他也會拼命去做,去嘗試,哪怕頭破血流。
而她……可能在這種不斷的糾結中,便是将機會便放過了……
不過張寶珠随之也振作起來,用力的握住了徐長青的大手:“長青,不管你怎麽選,我都支持你!或許,我幫不上你什麽忙,但是我一定會和你一起去面對!”
看張寶珠居然這麽快便轉過這個彎來,徐長青不由大喜,用力的将張寶珠擁在懷中:“寶珠,有你在我身邊,我便什麽都不怕了!看來,這仗我是赢定了,連老天爺都在幫我!”
“……”
張寶珠又是一陣無言,沒好氣的嗔了徐長青一眼。
這厮,爲什麽别人很鄭重的時候,他卻是這麽沒正行呢……
……
已經到了這般,徐長青的核心目标自然是痛擊多铎部主力!
之前,戰略意圖徐長青雖是跟張寶珠叙說了一些,但有諸多核心卻并不能夠說出來。
大明此時的局面,有太多太多的人,總是站着說話不腰疼!
刀子不架在他們的脖子上,他們的切身利益受不到損害,看不見自己的棺材,他們是不會掉淚的。
既是已經如此,徐長青也不介意借用吳三桂他們的手,讓這幫人好好體會下什麽是如狼似虎!
另一個核心原因是,徐長青已經在高麗布局這麽多,是絕不可能輕易放棄的。
這裏面既有沉沒成本的原因,更關鍵的還是戰略意義。
直白說。
大清國這幫人太鬼了。
不論在中原地區怎麽打,哪怕是徐長青能一舉殲滅吳三桂等漢軍旗奴才,對大清國,對大清國的一衆滿蒙王族而言,是不會感覺到疼的!
因爲吳三桂這幫人就是他們圈養的一群狗奴才而已。
但是高麗的意義截然不同!
不僅是此時多铎親臨,更重要的,高麗究竟是個獨立國家。
一旦高麗這邊出現問題,對大清國的威嚴将是個劇烈的打擊,讓他們感到真正的疼!
更是會讓諸多蒙古人,披甲人,包括滿洲内部的分支部落有新的想法。
這将直接動搖到滿清的根基!
不過。
這仗顯然并不好打。
山地地形和寒冷的天氣在有時候是優勢,有時候卻是劣勢。
這種錯綜複雜的地形地貌以及寒冷天氣影響,不論是模範軍還是清軍都施展不開。
換言之,打赢不難,但是想有真正的收獲卻絕不容易!
而且多铎他們都非常的謹慎,層層推進,各部之間安全距離都保持的很好,便又增添了不少的難度。
徐長青卻并不着急。
已經做出了選擇,徐長青便不會再理會中原。
這些時日,連夜往山中調兵,徐長青深深爲他的兒郎們感到自豪。
縱然這些時日的調兵行動,樸恩熙部的哨探付出了很多,幫模範軍的兒郎們牽扯出來了許多空間,但兒郎們的那種執行力和完整度,便是徐長青都不知道該怎麽形容了。
上萬人的模範軍兒郎,隻有不到十人,因爲受傷或是生病、實在是堅持不了了才選擇回去休整,其他所有人,幾乎每天夜裏都是負重走上近百裏的山路,卻是從未生火!
有這樣的兒郎們在,有這樣的勇士如臂使指,又何愁大事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