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文程和洪承疇很快看完了密報,卻比索尼也沒強到哪去,兩人相視一眼,幾乎都能清晰看到彼此眼中的驚悚,同時坐回到椅子上。
誰能想到,就在這短短幾天内,高麗竟然發生了如此驚人的變故……
現在已經不是什麽樸仙姑、李仙姑的事情了,而是高麗人對大清國的反抗情緒已經起來。
他們都是大清國決策中心的成員,縱然不是真正的決策者,又如何不明白,此時高麗的局面,到底是意味着什麽?
如果,不能盡快把高麗人的這種反抗情緒鎮壓下去,那,大清國在高麗就要崩盤了。
關鍵這已經不隻是高麗的事情!
一旦高麗崩盤,那,大清國治下的漢人怎麽辦?那些本就滑不溜手、心思詭異的蒙古人怎麽辦?
便是那些披甲人,怕是也要生出異端!
但凡是能有選擇,誰,誰又甘于居于人下?
可更關鍵的問題是,高麗此時已經不是一股兩股反抗勢力的問題,而是燎原之勢。
這就注定了,即便大清國出兵鎮壓,也絕非是一天兩天的事情。
更恐怖的是……他們此時就在徐長青的地盤,消息還是徐長青給他們的,保不準還有延遲,如果他們大清國出兵鎮壓高麗,虎狼一般的徐長青,會,放過這等良機嗎?
可若派去高麗的人少了,再鎮壓不了那些高麗人……
三人都已經不敢再往下想了,這他娘的完全就是個泥沼啊。
徐長青這一手,已經不是狠的問題了,而是,要用這種借刀殺人的模式,活生生,抽幹大清國的血啊……
徐長青這時古怪的看向索尼三人道:“索大人,現在這,你們還要撕毀協定嗎?”
索尼簡直像是吃了狗屎一般,無比複雜的看向了徐長青。
可此時這般狀态,他已經沒有了發火的底子了,就算千般不爽,萬般不願,也決不敢刺激徐長青的神經。
忙起身來深深對徐長青一禮,幹澀的道:“侯爺,奴才,奴才忽然想起來,駐地那邊還有事務沒處理,這會談,咱們可否明後天繼續談?”
徐長青故作爲難的道:“索大人,今晚的酒宴我都安排好了啊。”
“……”
索尼真恨不得活活掐死徐長青,卻隻能捏着鼻子般道:“今晚的酒宴,奴才等必定參加。”
……
看着索尼幾人灰溜溜、喪家之犬般離去,廳内頓時傳來衆人止不住的哈哈大笑聲。
徐長青也有點止不住的爽利,笑着讓李岩來善後,快步走向内廳。
内廳裏的一扇屏風後,一道一身青袍的倩影頓時閃出來,不是張寶珠又是哪個?
“嘿嘿。”
徐長青頓時孩子般跟張寶珠邀功道:“寶珠,如何?我剛才演的還行吧?”
這一出,自不是偶然,而是徐長青的精心籌劃。
張寶珠頓時沒好氣的白了眼前孩子般的男人一眼,啐道:“非要讓我到這邊來,搞的跟做賊一樣提心吊膽……”
心中卻是止不住感歎,倘若,當年的先帝,若是有徐長青十之一二的水準,那該有多好……
徐長青看張寶珠美眸不自禁暗下來,瞬時便是明白了她的心思,笑着握住了她的玉手:“寶珠,你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咱們還是要往前看嘛。對了,你想不想知道那個樸仙姑的事迹?這小丫頭現在在高麗可是火到爆啊。”
“嗳?”
張寶珠果然被轉移了心神,忙道:
“長青,那個樸仙姑到底是怎麽回事?她才多大呀,竟然這麽短時間便是做出了這等基業?”
徐長青見成功吸引到了張寶珠的注意力,一邊抓着她的小手仔細把玩,一邊跟她仔細解釋起來。
到此時徐長青與張寶珠的關系已經有了很大的進展,幾乎跟戀人也沒什麽兩樣了,卻是隻限于精神層面……張寶珠絕不給徐長青與她肉身接觸的機會……
對于此中原因,徐長青自是明白,張寶珠心中有一道看似無形實則堪比千鈞的坎兒,她着實是跨不過去。
别以爲被選爲天家的女人,就能怎樣怎樣,實則,這更是一個枷鎖,凡人很難掙脫開的枷鎖。
大明的确是有過被天子臨幸過的宮女,最終成功出宮、嫁給别人的先例。但那隻是宮女。
可能連天子都不知道他臨幸過這個宮女,不過隻是興緻到了,随意來了一發而已,《起居注》都不能記錄的。
至于天子的正式嫔妃……
就别說天子嫔妃了,大明到現在已經快三百年,公主都從沒有過改嫁的記錄!
換言之,便是天子最寵愛的女兒、妹子,一旦死了丈夫,就算是再苦再難,你也得忍着,絕不會有重生的機會。
如果徐長青想強來,那自是不費力,随随便便就能成行了。
但以張寶珠的性子,那樣注定要失去她,這是徐長青決不能接受的事情。
已經付出了這麽多努力,花費了這麽多沉沒成本,徐長青又豈會急在這一時?
聽徐長青說完樸恩熙的遭遇,張寶珠也止不住連連歎息,恍如想起了她的少女時代,感慨道:“這個女孩子,真的是讓人佩服啊。倘若換做是我,我恐怕也做不到她這樣,真當的是巾帼英豪……”
徐長青笑道:“寶珠,你也不必妄自菲薄,每個人擅長的點不同而已。對了,咱們樸仙姑接下來怕是要遇到大麻煩了,寶珠你想不想去高麗那邊,見見這位樸仙姑,乃至,給她出謀劃策,圓自己一個夢?”
“這……”
張寶珠一愣,旋即忍不住啐了徐長青一眼,卻又止不住的糾結起來。
徐長青這個提議,着實是讓她無法拒絕……
如果能見見這樸仙姑,甚至,提點一下她,她的人生意義怕都要不一樣了。
可,若是真去了,在那種沒有了制約,徐長青一言九鼎的環境裏……
看張寶珠明顯動了心,一時卻不好開口,徐長青忙故意拍了下腦門子道:“寶珠,瞧我這腦子,差點忘了還有些軍務沒有處理,走,我先把你送到密道裏,你晚點再回我也沒關系,但是最晚不能到明天下午,估計,明天下午咱們就得上船了。”
等徐長青把她送到花園的密道,快步去了他的内書房,張寶珠徜徉在幽靜的花園密道裏,長舒了一口氣。
如果剛才徐長青逼她,她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可是,到底該怎麽選擇呢……
……
高麗。
清州城。
多铎此時已經親自趕到這邊坐鎮。
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多铎周身的暴虐早已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幾如透徹骨髓的冰寒!
連他都有些害怕了。
徐長青這一手,真的太狠了。
簡直就像是一把刀子,直接插進了大清國的腰眼裏,讓的大清國就算不想應戰,卻是不得不應戰。
多铎很明白,大清國如果想剿滅這些高麗雜碎,并不困難,依照大清國此時的兵力貯備,甚至不用真滿洲上場
,讓那些漢人奴才來,随随便便就能斬盡殺絕!
問題的關鍵是……他們此時很難斬盡殺絕。
難道要把整個忠清道地區都屠戮幹淨嗎?
如果是大清沒有入關之前,這麽做倒也無妨,反正他們已經做過不少次,但那時大清沒有制約啊。
倘若此時他們敢這麽做,高麗向大明求援怎麽辦?
難道要在高麗開一場曠世大戰?
這顯然隻能是不得已的選擇。
現在最好的方式,還是要‘擒賊擒王’,先把這什麽樸仙姑打壓下去。
隻要滅了這什麽樸仙姑,剩下的那都蝼蟻一般,根本不值一提,也可以直接将高麗人的這種反抗鎮壓下去。
但想滅掉這樸仙姑卻并不容易!
忠清道這邊的山區太過複雜了,而且很大,縱橫交錯,之前沒有控制好形勢,他們應該是貯備了不少糧草,這樣一直依仗大山的優勢,跟他們躲貓貓般來回藏,就算多铎有信心,卻是也必須要花費不少時間。
可時間也是此時很可怕的東西。
若是不能盡快将樸仙姑剿滅,怕是,連那些蒙古尼堪那邊都要出問題。
“呼。”
多铎長舒了一口氣,隻覺有些手腳冰涼,想點袋煙,卻發現手腳都有些止不住的哆嗦。
這讓多铎忍不住一陣低聲大罵。
誰曾想,他多铎居然也有這一天……
好不容易點燃了煙袋,要舒一口氣,這時,羅洛歡忽然敲門興奮道:“豫親王,攝政王有消息了。京裏那邊已經調集了二十幾個牛錄,一萬多人的兵力,糧草也都給咱們補齊了,半月左右應該就能趕過來。”
多铎點了點頭,卻并沒有太興奮。
援兵一萬多,加上他這邊四千出頭,剿滅這什麽樸仙姑肯定是足夠了,但此時是什麽時節?
還有幾天就要過年啊。
他們真滿洲雖然對年節不是太重視,但是入關以來,早已經入鄉随俗,年節還要趕路……
這得有多狼狽?
想着,多铎臉上卻是露出了笑臉,笑道:“援軍來了,這仗就好打了。小歡子,你這小滑頭有什麽思量,可有什麽好破敵之法?”
“這個……”
羅洛歡一愣,片刻才回神來,忙是皺着眉頭凝神思慮。
此次多爾衮之所以派他過來,正是因爲他們兩紅旗的勢力範圍跟高麗搭界,羅洛歡很了解這邊。
不出意外,老二羅洛宏應該也在援軍裏面。
到此時,多铎也開始正式審視自己,審視整個大清國,因爲他已經明白,再瞎幾把胡搞,大清國可真要完了。
羅洛歡其實早有思量,但是他很怵多铎,必須得斟酌,這時終于理出思緒來,恭敬道:“豫親王,依奴才之見,咱們想盡快剿滅這樸仙姑,難度恐怕還是有點大的。但是又不能妄自讓她們這麽繼續做大下去。
奴才想,咱們前面之所以失敗,還是人手不太夠,沒有把主要道路卡死。若是等主力到了,咱們把路都卡死,這樸仙姑就算能耐,怕也再掀不起風浪來。
咱們可,先拿周邊幾個小仙姑動手,滅一波高麗人的鋒銳,把這氣氛轉過來……”
多铎本來還沒太在意,可聽羅洛歡說到後面,眼睛瞬時亮了。
看羅洛歡忽然止住了話頭賣關子,不由笑着踢了他一腳:“少給本王耍心思,說下去,事情若成,本王少不了你的好處。”
羅洛歡要的就是多铎這句保證,不由大喜,“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