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十一月後,即便不下雪,每天早上也會多一層厚厚的寒霜。
十一月初九一大早,天剛朦朦亮,平城東門外的幾個值守便像是往常一樣,打着哈欠、懶散又困倦的打開城門,準備讓城外的小商販進城。
相對于其他幾個城門,東門其實是油水最少的。
因爲這邊臨江,可江上早就沒了船,他們隻能盼着大明的商船過來的時候,才能撈一票油水。
隻是今天似乎與往常不太一樣。
往常的時候,東門這邊就算人很少,卻總有幾個小商販摸黑趕過來,要第一時間進城做買賣,可今天竟然一個人影都沒有。
“嗯?什麽味道?”
一個值守鼻子倒挺尖,剛放下吊橋,忽然抽了抽鼻子。
“三株,哪有什麽味道?你這厮怕是還沒睡……啊——”
旁邊一個值守剛要嘲笑下這個叫三株的值守,但下一瞬,嘲笑忽的戛然而止,轉而便化成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凄厲慘叫。
“怎麽回事?一大早的鬼叫的個什麽?”
後面的小頭目登時不爽了,剛要過來踢這值守一腳,卻被這值守一把抱住,哆哆嗦嗦指着不遠處的護城河道:“李頭,看,您快看那邊啊……”
李頭忙不爽的看過去。
“啊——”
下一瞬,他竟比這值守叫的聲音還更大更凄厲,腿都有些軟了,直接一屁股墩坐在了地上。
隻見。
護城河邊緣的冰棱上,包括護城河裏,竟然橫七豎八的丢棄着一大片白花花的無頭屍體,周圍的河水都已經黑殷殷的。
再往前看,護城河岸邊不知何時被人壘起了一個小高台,高台上盡是一顆顆猙獰的首級。
關鍵這些首級的模樣,竟……盡是真滿洲打扮……
若是班布爾善此時在這裏,必一眼就能認出來,被擺在最高處的那級首級,正是小富康的!
小富康他們出動的百多人,一人不拉,全都是被擺在了這裏。
……
東門外發生的恐怖直接刺破了平城的甯靜,很快,整個東門都被戒嚴起來,圍的嚴絲合縫。
一刻鍾出頭,班布爾善、紮叔衆人急急趕了過來。
饒是他們都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可真看到眼前的模樣,還是止不住的一僵,汗毛都要倒豎。
班布爾善整個人都有些控制不住的哆嗦了,半晌,餓狼一般咆哮:“誰,誰,到底是誰幹的?!!!!”
“貝子爺,這邊,這邊有字……”
等班布爾善發洩了好一通,這邊值守的官員這才是小心翼翼的對他道。
班布爾善趕忙沖到這邊來。
隻見。
高台一側的森白霜雪上,寫着諸多的拳頭大的血字,但大多都是用高麗語寫的,班布爾善都不認識。
唯有幾個首級大小的漢字格外的醒目:“胡虜,殺無赦!”
另外,在字迹的最尾端,還有一個簽名:“江芙裏仙姑樸恩熙。”
“這,這上面到底寫的是什麽?”
班布爾善強自壓下心中憤怒與驚懼,忙看向這爲首的高麗官員。
高麗官員腿都被吓軟了,片刻後這才緩過來,小心爲班布爾善解釋話裏的意思,就是一句話,‘但凡是出現在高麗境内的真滿洲,包括所有大清國之人,皆是那位江芙裏仙姑樸恩熙的敵人,隻有一個下場,那便是殺無赦!’
“這什麽仙姑樸恩熙,到底是什麽人?!”
班布爾善簡直想要吃人了。
到此時,死了這麽多人,事情壓怕已經是壓不住了,他必須要掌控到主動權。
高麗官員心裏卻也苦,無奈道:“貝子爺,現在,現在咱們也不知道啊……不過,這江芙裏便是之前出事的地方,而且,那一帶,一直便有各種仙姑的名聲流傳……”
“我……”
……
班布爾善最終還是強忍下了心中怒火,去找李淏商議此事。
李淏此時早已經知道了事情的因果,生怕班布爾善抓到他的把柄呢,又怎會跟他透露什麽?直接便是否認三連。
等出了王宮,班布爾善終于意識到,想掌控主動權恐怕都沒有這麽容易了,他必須得抓緊一切時間。
然而。
對于這個死胖子而言,事情隻是剛剛開始。
次日中午,正當他絞盡腦汁的跟大清國朝廷寫奏章彙報的時候,清州城再傳來噩耗。
昨晚,十幾個在清州城作樂的真滿洲,皆是被人活活吊死,旋即直接挂在城中的旗杆上示衆。
根據幾個妓院裏傳來的消息,他們死的都很蹊跷,當時煙霧升騰,隐隐聽到有人呢喃着奇怪口号,恍如仙姑做法。
又憤怒的發洩了好一通,卻隻能先寫奏章的班布爾善,在次日一大早還沒睡醒時,又收到了噩耗,而且還不止一條。
在忠清道負責監視高麗參收集工作的真滿洲,大面積、大範圍的撲街,而且死的都很神秘,簡直像是被仙人所殺。
班布爾善已經裂開了,卻是毫無頭緒。
而當夜,便是他們的平城駐地都出了問題,又有數人被殺,皆是被扒光了活活吊死。
乃至班布爾善駐地内幾個剛收的高麗奴才,也是慘遭不測,被人發現浮屍在府後的小河裏。
饒是班布爾善不想服輸,可到此時,他自己的安全都成問題了,已經撐不下去,隻能先跟大清國求援。
可求援的密報剛剛發走沒半天,忠清道那邊再傳噩耗。
那什麽江芙裏仙姑樸恩熙終于現身了,卻是直接在江芙裏舉旗,要造大清國的反,聽說一天不到的工夫便是聚集了幾千人的規模。
……
就在班布爾善焦頭爛額,惶惶如喪家之犬的時候,随着樸恩熙樸仙姑的名聲越穿越廣,越來越大,平城,包括整個高麗都是歡欣鼓舞。
太振奮人心了啊。
這幾如神話傳說,在高麗人最需要支持的時候,老天爺便将樸仙姑帶到了世間。
無數老百姓紛紛通過各種渠道與仙姑的人聯系,捐财捐物,用他們的切實行動支持樸仙姑。
便是一些精英階層中的有識之士,也開始
聯系樸仙姑,送上大量的支持,提前下注。
紛亂中,高麗萎靡已久的氣勢,迅速暴漲起來。
但這時,王宮中的李淏卻是坐不住了,秘密召見了徐忠。
這麽個搞法,幾如要撼動他們李氏的根基。
王宮的一間密室内,李淏有些歇斯底裏,“徐總管,你們當時說的隻是逼走班布爾善,怎的,怎的搞成了這個模樣?你将吾置于何地?”
徐忠冷聲道:“王上,事情的發展着實出乎預料,我們也沒想到會這麽順利。不過,您這話卑職便有些不明白了。這所有一切,皆在您的掌控之中,我模範軍絕沒有半分觊觎。王上,您想,若我模範軍真不想與您合作,此時推出來的,可就不是什麽仙姑,而是一個男人了。”
“這……”
李淏很快也轉過彎來,忙給徐忠賠不是,看到徐忠臉色轉緩,這才是問出了他此時最大的疑惑:“徐總管,若,若任由你們這麽搞,吾,吾怕會出大亂子啊……”
徐忠此時俨然也知道了白狼團那一戰的狀況,心中止不住對李淏鄙夷。
這個龜兒子,看着人模狗樣,實則小肚雞腸的廢柴一個,到死都想抓緊權利,卻不曾想,越是這般,事情越會往反方向走。
不過李淏究竟關鍵,徐忠也不能讓他有太多不舒服,從而直接倒向了滿清那邊。
忙是仔細解釋:“王上,您這擔憂完全沒有必要。這位仙姑其實就是個名号,做事的還是咱們白狼團的人,一切,盡在您的掌控之中。就算退一萬步說,錢、糧都掌控您的手裏,又有我大明的支持,這仙姑難道還敢泛起什麽風浪不成?咱們現在最需要面對的,還是怎麽面對胡虜的盤查與攻勢才是。若是保不住這樸仙姑,咱們花費的這麽多心血,可就要白費了啊……”
“這個……容吾想想,想想……”
……
不出意外,大清國得知此事後極爲震怒,多爾衮當即令多铎與羅洛歡、鳌拜等人親臨高麗,徹查一切。
随同他們而來的,還有近五千人的八旗鐵騎。
經過這些天的思慮,李淏終于轉過彎來,與徐忠秘密商議,到底該怎麽應對大清國。
就在清軍即将抵達平城的時候,樸仙姑樸恩熙,卻是乘船沿江而下,去面見一個她從沒想象過的貴人。
一天一夜的飛速航行,樸仙姑第一次來到了傳說中的大海邊,卻是第一眼便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隻見,這蔚藍色的大海上,恍如變成了一片陸地,皆是一座座高大雄渾的黑色城堡。
她乘坐的船已經不算小了,差不多有十幾米,可在這些龐然大物面前,簡直就像是小狗與大黑熊……
“仙姑,侯爺已經在等着您了,該上船了……”
這時,身邊侍女的輕呼,這才是讓樸恩熙回過神來,忙是收斂心神,來到了高大的旋梯旁。
等上了船,樸恩熙更是感歎,這大船,簡直就像是一座海上的大堡壘,根本就不知道有多麽堅固。
如果她想完成她的目标,那,不論是付出什麽,都一定要得到那個傳說中男人的支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