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裏,她恍如回到了她的少女時代,正在開封府祥符縣的老家裏,跟一衆兒時的小夥伴們玩耍。
那天似乎下了雨,她們隻能躲在屋檐下踢毽子。
張寶珠踢毽子可是高手,但那天不知怎麽了,她就是踢不過一個叫四妞兒的小夥伴。
張寶珠不肯服輸,這可是她的拿手好戲,又要找四妞兒重比。
可這時畫面突然一轉,來到了巍峨的紫禁城。
無數身穿宮裝的窈窕少女,就像是一件件人形商品,在偌大的廣場上,任由許多兇巴巴的女官們挑選。
張寶珠愣了片刻,忍不住笑了。
這正是她人生最高光的時刻,過五關斬六将,從五千佳麗中脫穎而出,随後成爲天啓爺的正宮皇後,無數同齡人,就算再不甘心,卻也隻能臣服與她腳下。
但她不多時便皺起了眉頭。
她看到了客氏。
那個歹毒的妖婦!
随後的畫面讓她根本無法再直視,嬌軀都是忍不住顫抖。
她也是有過孩兒的,卻是被客氏那個毒婦,用簡直無法描述的手段,生生弄流産……
轉而,無數畫面在眼前掠過。
她看到了天啓爺駕崩的國喪之日,她看到了崇祯爺登基時的意氣風發,但不知怎的,她忽然發現,她竟有些……怎麽想都想不起天啓爺的臉……
随後便是一條條噩耗不斷傳入宮内,整個大明王朝開始每況愈下,直至那一天,李自成的大軍殺進了京師城。
正當她們所有人都已經絕望的要以身殉國時候,一個熟悉的男人,帶領着他的模範軍,就恍如老天爺派來的天兵天将,生生用人命頂着,将她們救出了重圍。
然後便是在海城,在南京,又回到海城。
張寶珠忽的又忍不住笑了,俏臉逐漸泛紅。
縱然那個熟悉的身影滑不溜手,又奸又猾,但不能否認的是,他對她,對老百姓們,一直都很好。
幾乎是生生用一己之力,撐起了這個王朝的脊梁。
不經意間,徐長青的臉逐漸變的清晰起來。
張寶珠剛要跟徐長青打個招呼,卻見,徐長青的臉陡然猙獰,然後不知道說了句什麽,淫笑着便朝她撲過來。
“不要……”
張寶珠下意識便嬌呼出聲,陡然從夢境中驚醒過來,急劇的喘着粗氣。
但轉而她便呆住了,有點恍惚。
外面,雨勢依舊淅淅瀝瀝的下個不停,不遠處,幾堆篝火燒的正旺,紅紅的火光驅散了大半寒意,讓她并沒有感覺到幾分寒冷。
而且,她身下,被墊上了大量幹燥柔軟的幹草,身上、身下還裹着徐長青的外套。
而徐長青此時,隻穿着白色的睡衣,蜷縮成一團,正在她對面的一捧幹草上睡的正香。
被切成片的記憶恍如又被串聯起來,張寶珠嘴角邊的笑意不由更甚。
誰能想到,他們說好的出來玩,竟然變成了這個模樣……
不過,看着這空曠的房間内簡易卻又極爲溫馨的陳設,張寶珠芳心裏又說不出的溫暖。
這些,正是昨夜徐長青從無到有,一點一點親手布置出來。
徐長青此時睡的很香,呼吸非常均勻,隻是似乎有點冷,身形一直在蜷縮着。
張寶珠盯着徐長青的臉看了一會兒,忽然發現,這厮,長的還不是太醜嘛……
其實,昨晚跟徐長青出來,她就已經有了一定的心理準備,卻是不
曾想,徐長青這厮,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想着,張寶珠心情不由更好。
忙取下了身上徐長青的外套,蹑手蹑腳的走到了徐長青身邊,小心蓋在了徐長青身上,沒好氣的低笑道:“多大的人了,還跟孩子一樣逞強。要是凍病了,看你怎麽辦。”
說着,她在徐長青身上又蓋了些幹草,剛想幫徐長青身下再填上些幹草,能讓徐長青睡的更舒服。
忽然。
迷迷瞪瞪的徐長青竟一把摟住了她,一邊喃喃道:“寶珠,你别怕,我會保護你的,我發誓,我會用生命去保護你,别離開我好嗎……”
張寶珠嬌軀登時僵住了,想甩開徐長青卻又不敢,不知道徐長青此時是否是清醒狀态。
足足一分鍾之後,見徐長青再沒有絲毫動作,張寶珠這才稍稍松了一口氣,但轉而俏臉不由更紅。
徐長青的大手,此時不僅用力的抱着她的纖腰,整個人也恍如尋找溫暖的孩子一般,緊緊往她身上貼。
張寶珠忍不住失笑出聲。
誰曾想,徐長青這厮,居然也會這個模樣……
張寶珠本想拿開徐長青的手臂,起身來回去休息,可又怕徐長青會凍着,萬一凍病了,那可就不是鬧着玩的了。
咬着紅唇猶豫了片刻,張寶珠低聲啐道:“便宜你這個壞蛋了。可我隻是怕你生病,沒有其他的意思……”
說着這‘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話,張寶珠旋即輕輕躺在了徐長青身邊,讓徐長青能更舒服,兩個人的體溫,究竟比一個人要暖和多了。
張寶珠想的很好,等幫徐長青暖和一會兒就回去睡,可昨晚一通折騰,走了不少路,她也有些累了。
特别是徐長青身上很暖和,有一種張寶珠已經良久良久沒有感覺到過的安全感,迷迷瞪瞪的,張寶珠隻覺眼皮子越來越沉,聽着恍如催眠曲般的‘沙沙’細雨聲,沒多久便也昏昏沉沉的睡過去……
……
清晨,驟雨初歇。
随着第一縷陽光撒入眼簾,徐長青下意識醒過來。
此時他這個位置臉正沖着陽光,窗戶年久失修早就沒了窗戶紙,使得陽光頗爲刺眼,徐長青睜了片刻眼睛也懶得睜開,就想再眯一會兒。
然而片刻後他又發現形勢似乎有哪裏不對勁,身邊似乎還有個溫香軟玉的人兒。
徐長青也沒多想,以爲是在哪個嬌妻美妾的床上,直接霸道的摟住她,再補個小回籠覺。
“唔……”
徐長青剛睡下沒多久,迷迷糊糊的忽然聽到了一個有些驚慌的聲音,聲音似乎想要幹些什麽。
這讓徐長青頓時極爲不爽。
大手輕車熟路的繞到了她的胸前,直接抓住核心,牢牢摟住她,不爽道:“昨天有點累,再睡會兒再說。誰來打擾老子,讓他滾遠點!”
旋即,徐長青直接将臉邁進了那一頭烏黑又帶有袅袅幽香的青絲間。
别說,遮光效果真的好,徐長青很妥帖的便又睡過去。
“我……”
這邊,張寶珠的魂兒卻都要飛了,本來有些疲憊的慵懶睡意,瞬時便是被抛到了九霄雲外,嬌軀甚至有些控制不住的顫抖。
誰能想到,昨晚,她,她竟然在徐長青身邊睡過去了,還睡的那麽沉,一時到了今早上……
更讓她無言的是……她此時已經盡數被徐長青掌握,兩人緊緊的貼在一起,哪怕徐長青此時還沒睡醒,她卻絕難不被發現的便離開徐長青……
因爲隻要她一動,徐長青必
然會醒……
“該怎麽辦?”
“到底該怎麽辦?這可如何是好……”
張寶珠芳心一片淩亂,俏臉紅的猶如一隻熟透了的精緻蘋果,整個人都不好了。
即便她已經做好了一些準備,但事情沒有發生,還控制在一個可以掌控的範圍内,那自然是最好了。
對于張寶珠而言,這也是她最希冀的狀态,兩人僅在精神層面有所交流,有所依靠,那便足夠了。
可此時這……
如果有個地縫兒,張寶珠絕對會毫不猶豫的鑽進去,太丢人了啊,竟然是她主動來徐長青這邊……
而如果此時有人能看到張寶珠的模樣,必定要感歎老天爺的不公,老天爺對這個女人的愛,根本無法用言語來形容,恍如,歲月根本就沒有在她的身上留下半分的痕迹……
她是上蒼都不忍傷害,必須得精心呵護着的精靈。
“咦,不對,那是……唔……”
正當張寶珠好容易接受了這個狀态,正在急急開動腦筋,想辦法掙脫徐長青的魔掌時,嬌軀忽然一顫,恍如被定格在當場。
她發現,更大的恐怖了……
這讓她稍稍冷靜下來的心,陡然又陷入一片淩亂,再也無法平穩,整個人幾乎要裂開了,再沒有一分力氣……
更讓她無言的是,她雖然很想離開,可……身體本身,非但不想離開,竟,還有些無法言喻的留戀……
張寶珠這時忽的想起來,這個半夜,幾乎是她這二十幾年來睡的最踏實的一夜了。
上次這麽安穩的睡覺,她自己都已經記不清了。
哪怕是當年天啓爺還活着的時候,她睡覺都要睜着一隻眼睛,就生怕客氏對她耍什麽陰招。
因爲那個男人根本就無法給她任何安全感。
可此時徐長青這厮……
張寶珠真不知道該怎麽形容了……
他,或許有着這樣那樣的缺點,但有幾點,是常人很難擁有的品質,極爲的難能可貴,他從來不會強迫人,也從來不會對女人耍心機,幾如是言必行,行必果,是個值得讓人信任的人。
煩躁中,張寶珠很想推開徐長青,把這厮喊起來,把話說清楚,依照她對徐長青的了解,隻要她不想,徐長青是絕不會強迫她的。
然而……
在内心深處,卻又有一個魔鬼般的聲音在引誘她,不讓她離開,因爲錯過了這個村,下次再遇到這個店,就真的不知道是猴年馬月了。
如果她還年輕,她自然不用擔心,可,她早已經不再年輕……
……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
張寶珠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對她而言,這一段時間,幾乎比她這一輩子都要漫長。
而且,她已經再沒有一丁點的力氣,恍如,都被身後這個男人的氣息抽幹了,意識也進入到了一個虛無的模糊狀态……
可正當她迷迷糊糊就要睡過去、生死由命的時候,忽然感覺到,身後的徐長青,似乎,有哪裏不對勁起來……
一時間,她的意識陡然恢複,恍如神魂又歸于軀殼,開始重新掌控身體,但身體卻止不住的微微顫抖着發僵。
“該怎麽辦?”
“到底該怎麽辦?身後那人,好像是醒了……”
張寶珠真的要爆炸了,便是客氏重新活過來,出現在她面前,她都不會這麽害怕。
可此時,直比讓她直接死了還難受……
這以後,還怎麽見人?